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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番外--尘封的安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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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命运就好像忽如其来的大雨,不可抵挡,总会沾湿来人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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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7月12日,蓉城。

    我叫罗安深,今年二十五岁,在我二十岁那年,一场车祸导致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宛如新生,我从医院醒来直到现在没有想起过一丁点过去,但是我并不孤单,因为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

    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翩翩少年,他的名字很好听--叶西臣,是他陪我渡过了记忆最空白的那段时光。

    从最简单的生活常识到身体复健再到重回大学,都有他的陪伴。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很依赖他。

    后来我才知道,开车撞到我的那个人是他。

    即使如此,我一点也不恨他,不,是根本恨不起来。大概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开车,他跟我一样,从那以后都害怕坐车了。

    所以,我五年来都没有离开过上海。

    但是,我身边有一个人对叶西臣却有恨意—我妈,程景蕙。在她看来,叶西臣就是差点撞死我的凶手。

    起初,妈妈对待叶西臣的态度很差,常常使唤他做这做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累积,她对着天天来医院报道任劳任怨的叶西臣也凶不起来,有时候,还会背地里跟我夸他。

    在我进入大学那一年,叶西臣去了美国留学,他走之前跟我说他很快会回来,他没说谎,只要他有假期他都会回来,谁让他是富二代呢,有钱,任性!

    叶家的人,我见过几次,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坏,或许是有叶西臣做对比,叶家人给我的感觉都是一种官方的温和,像是每个笑容背后有的不光是笑容,这一点也我从叶太太身上发现的,在她美丽温柔的笑脸中,一边关心我的身体一边委婉地道出我和叶西臣的差距。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笑里藏刀也可以是这样的温柔优雅。

    于是,我学着把对叶西臣的依赖投入到寻找记忆的执着上。

    我以前记忆的了解都是来自我妈,妈妈说,我们来自渝市,好日子穷日子都过过,我妈说那是我们的伤心地,因为爸爸早年在那片土地上过世,在那里看尽了所谓亲戚的人情冷暖,所以她不愿意回去,也不愿意我想起不开心的过去。

    但是,却总觉得有什么人有什么事被我遗忘了。

    今年,是我的大学毕业年,也是叶西臣出国留学学成归国之年,在他回来的前夕,我想去一次渝市,就当作毕业旅行。

    趁着实习出差的间隙,我独自坐车去了渝市,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收到那样一条短信:

    「安深,你既然在渝市就回蓉城一趟吧,你爸去世了,明天的葬礼。你和你妈一走这么多年,就算再恨他也好,他也始终是你的父亲!」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不是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一条诈骗短信,但是,那一刻我犹豫了,我迅速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自称是我的三婶,我没有告诉她我失忆,因为无法确定她话里的真实性,我套她的话,确定她知道我妈的名字,但是她所说的我爸的名字却和我妈说的不同,难道我还有两个爸爸?到底谁真谁假?

    让我完全相信以至于去蓉城的是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许多人,我认识的却只有我妈,她笑得很开心,手边挽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跟我的样子有些挂相,应该是我小时候。

    ······

    哗--

    玻璃窗外大雨滂沱,能见度极低。

    “各位乘客,我们的大巴车现已抵达蓉城客运站,今天天气不佳,赶上特大暴雨,为安全着想大家可前往客运站内休息等雨小一些再出行,感谢乘坐,祝旅途愉快。”

    我对蓉城的好印象大抵是从这个检票员开始的。

    七小时前,我在渝市客运站买下来蓉城的汽车票,我是来参加父亲的葬礼,意义上不能算是参加,因为昨天之前我一直以为父亲早就不在人世,就连那通短信也是,如果我当时选择忽视,那么我根本不会去怀疑我所知道记忆的真实性。

    我拨通昨天那个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个青年,对方很是诧异,声音却是异常的小:“安深?!”

    他也认识我?

    “地址给我,我到蓉城了。”我并不打算暴露自己。

    “什么!”青年惊叫一声,很快又恢复小小声道:“你不是在渝市嘛?谁让你来的!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还是,你恢复记忆了?”

    他知道我在渝市,并且知道我没有记忆。看来他是那个突破口。

    “地址。”我现在可没有心情跟他纠结这些问题。

    他没办法,只得小声嘱咐道:“东郊殡仪馆,来了别进来,打我电话。”

    “好。”

    我深呼吸,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高兴的,不高兴的,急切的,平缓的,那听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口音,这一切远比想象的都陌生,又远比想象的更清晰。

    我到东郊殡仪馆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到的时候,那个青年已经打着伞等候在雨中了。

    付过车钱,我才猛然想起行李落在了渝市,现在身边除了一个包什么都没有,而包里干净地只剩下一个钱包。

    青年将伞撑到我的头顶,我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那是一张怒容,却遮不住他清秀的面容,眉宇间时有些忧郁。

    我见过这张脸,在那张全家福里,照片里他已是与人齐肩的身高了,现在更甚。结合昨天联系我的那个女人说的,她喊我妈嫂子,如果她真是我的三婶,那三叔也就是我爸的弟弟,眼前这人与我年纪差不了多少,三婶又能那么容易拿到手机的,只有她的儿子--我的堂哥。

    “堂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却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拉着我就往殡仪馆的反方向走。

    “堂哥!”我甩开他的手。

    他冲我发火:“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出我一个头的青年,“那什么地方才是我该去的?”

    他把伞全遮到我身上,满眼心疼地说:“安深,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说完,他从黑色西装里拿出一朵白花别在我黑色外套左边的心口上。

    “这是留给你的。”

    我垂头看着胸口上的白花,轻声道:“谢谢。”

    “安深,大伯他不是个好父亲。”

    我怔住了,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缓缓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死者已矣。”

    “对不起。”

    “我想进去送送他。”我的声音竟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不行!”他回答地很坚决。

    正当我要动之以情再争取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像是从殡仪馆那边传来的,我正要去看,堂哥一把把我扯进了一旁的巷子,钳制住我的双手并捂住了我的嘴。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啊啊啊!你要记得回家的路啊!”

    接着是女人的一阵吵骂,“死了!都死了!死的好啊!”

    “你个不孝女!死的可是你大哥!”

    “大哥?他杀我男人的时候有记得我是他妹子吗!”

    “你!你闭嘴!今天是大哥出殡的日子!你要是吵吵闹闹的就回家去!”

    “死了就说不得了?他就是报应!坐牢坐得老婆女儿跑了!出狱就失手杀我男人!结果死在监狱里!他不是报应是什么!我不止说他!我还要说他那个女儿!

    对啊!三嫂不是说她今天回来嘛!

    在哪儿?在哪儿呢!

    安深?小安深?姑姑在叫你啊!怎么不回话啊你!”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诡异狠戾:“罗安深!你就在这附近是不是!你个扫把星!小骚狐狸!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害死他们还不够么!你还想回来害死我们吗!你--(啪!)三哥!”

    一个浑厚带着怒气的男声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不是你耍泼的地方!要么闭嘴待着!要么滚回你家去!”

    外面总算安静了,我却懵了。

    我再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也听懂了我父亲是个杀人犯,并且是杀了自己妹夫,死于监狱,而照这个所谓姑姑吵骂的意思,他们的死与我有关。

    “安深,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个口不择言的泼妇!”头顶传来堂哥隐忍的咬牙切齿。

    外面在吵骂的时候,我看见他把自己的手都掐红了,指甲险些都要掐进肉里。

    “我想去送他。”我现在迫切地要知道那些被掩盖起来的秘密,我所失去的记忆究竟藏着什么!

    “大伯的骨灰已经被奶奶抱回家了。”他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我去送。

    “那你带我回奶奶家,好不好?”我抓紧他的手,像是在乞求什么,眼里已有泪水。

    他拍了拍我的手,哄小孩子一样地说:“乖,我先带你去找酒店,你看你的衣服全都湿了。”

    “我没关系的,我们先去奶奶家,好不好?”

    “安深,我知道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他轻叹一声,“你这样会生病的,生病了我们都会担心。”

    被他发现了。

    不等我说话,他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把伞塞进我手里就转到一边去接电话了,听起来应该是催他回去的。

    “安深,我先带你找酒店,我答应你,等大伯的骨灰安放到墓园,我再带你去拜祭他,好不好?”

    他站在我的面前,大雨将他浇得没一处地方是干的,黑色西装紧贴在他身上,看上去十分狼狈,他却还在想办法哄我,我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那么多余,那么任性,只能无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