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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马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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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鳎目大营距离我们所在的小镇约四十公里,但是公共汽车只能到达距离鳎目大营最近的一个名为定泉的小镇上。

    从定泉镇到达鳎目大营这个村庄大约十公里。但是就这十公里的泥泞山路是所有车辆的噩梦。

    车辆如果一旦陷进去,除了轧道机或者推土机之类的大型机械,普通车辆根本无法将之牵引出来。

    坑坑洼洼自然不用说。

    除此以外,这条山路上的大坑还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那就是路上的坑比较深,而且数量密集,用“坑深数大”这个词形容十分之贴切。

    随随便便的一个坑,就能把普通车辆的一个轮胎陷进去,更何况是那么多的坑!

    如果再下一场雨的话,人都不敢在路上行走,不知道那一脚会踩在坑里被绊一个大跟头!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依靠着这条坑洼的山路,给村里的村民们带来一个另一个致富的手段——“摩的”。其实说白了,类似于现如今的出租车行业,额……其实,用“黑车”行业来形容更准确,也更贴切。

    就是用摩托车载人通过这条崎岖山路,每个人2元,过年的时候还会涨一些,毕竟——谁都不愿意大过年的出来干活,最大的源动力,只会是利益。

    之前小的时候也有和母亲回村的经历,但印象始终不太深刻。而这一次的经历,让我真正的领略了语文课本中出现的“崎岖”二字的含义。

    用丹丹老师的话来形容,那是“相当崎岖”。

    母亲和村里的“摩的”司机谈好价格,我和母亲各搭乘一辆摩托车,向村里进发。

    可能对于母亲来说,充满了无限的激动,还有对家和姥姥姥爷的殷切希望。用一首耳熟能详的诗来形容母亲的心情在合适不过: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但是对于我来说,骑在摩托车上的感觉才是最直观的:

    第一感觉就是颠簸,仿佛说句话都会令上牙和下牙来回碰撞,要是说的多了还可能会咬到舌头,所以默默的告诉自己——要闭好自己的嘴;

    接着,就是摩托车身不规则“扭动”,带着我的整个身体的“扭动”也从未间断,虽然不像夜店的男女们跟着音乐节奏那样火爆、夸张、频繁的“电臀”,但每每回忆,便知道,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亲临夜店奠定基础,但是——至今未曾用到。

    最后,那就是慢,慢到了极致的——慢!十多公里的路程骑摩托车,硬生生的走了1个小时!

    如果让疯子来形容这段路程,估计只有一句话:噢,卖糕的!叠斯塔也列!

    下车的一瞬,感觉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好像干了一晚上——苦力一样!

    姥姥姥爷家院子很大,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些年儿女们都已经结婚的结婚,外嫁的外嫁,老两口生活相对富足了一些。

    院子里养着各种小动物——羊、大鹅、鸭子、鸡、狗、猪……要是放到现在,那就是一个小型的“农场主”了!

    但是,他们的生活条件依旧很差,居住条件仍旧十分的简陋。

    为什么呢?

    这就是当时农村农民的一大特点,家里各种家畜都有,粮食自产自销,想改善伙食的时候随便宰杀一头牲畜,吃喝不缺,但,就是没有钱。

    主要根源就在于交通条件十分的不便,从来时那条路就可以完全体现出来。所以,粮食和牲畜的变现能力也很差。

    难道就不能卖给村里人换点钱吗?

    你想,家家户户自给自足,谁还会去买别人家的东西?而且,大家都没有富余的钱,想买也无能为力!

    可能还有朋友会问,难道都没有存款吗?

    当时就会有人反驳:

    钱都没有,拿什么存款?

    去镇上的银行还得花两块钱呢!

    后来国家为了解决“三农”问题,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打出的口号就是——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养猪!

    姥姥家的院子是用一米多高的土墙合围而成。说白了,就是两块土坯的高度。

    院子的大门,是把几根手臂粗的树干用铁丝绑成一个“井”字形状,架在两堵墙的墙边,进出的时候把门抬起来即可。

    其实,不单单是姥姥家,整个村庄都是如此。

    甚至连所居住的房子都是用土坯盖起来的,高度大概只有两米,对于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成年男性来说,一抬头就是房顶,举起手来便可接触得到。

    窗户的样子更加复古,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和古装剧中的窗户如出一辙,简直就是完全复古版!

    窗框是用各种木制工艺雕刻的镂空花纹,然后砂用纸糊在花纹的上面。如果遇到风大的时候,白天就能听到“呜呜呜——”的声音。

    这里我突然想到一副对联,准确的说,是一个上联,是清朝著名的文学家纪晓岚一生当中唯一一副没有对出下联的上联。

    一日,纪晓岚家中窗户上的砂纸破了,需要重新修复。他的大夫人在用砂纸糊窗户的时候,突然偶得一联,便吟诵而出考较纪晓岚,上联名为:

    砂纸糊窗,个个孔明诸格(诸葛)亮。

    未曾想,这一绝对却难倒了纪晓岚,直至乾隆六十年,其夫人马氏故去之时也未曾将此联对出。

    曾在妻坟前感物伤怀道:“我的夫人呐,纪昀英明一世,没曾想被夫人一联所难,此虽人生中一大憾事,但夫人却以此,令纪昀对夫人待我之恩情铭记于心!”

    虽然后世诸多文学大家对出了工整的下联,但终究是一二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言归正传。

    春节期间当然不会有什么农活要忙,所以姥姥姥爷都在家。

    再加上今天是初二,按照当地习俗来讲,是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所以姥姥姥爷准备好一切好吃的的,等待着女儿们回来。

    还没等进大门,母亲激动的心情就如同井喷似的爆发了出来:“大,妈,我回来了!”

    “大,妈,我回来啦!”

    母亲走到“井”字大门口就冲着里面大喊道。

    大门距离姥姥住的房子50米左右。

    想来是听到了女儿的喊声,姥姥姥爷一同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定睛瞅了许久才看清楚面容,姥姥激动的说道:“是四姑娘回来啦!”

    看到老姥姥爷出门,母亲本就迈着大步,保持着快速行进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向姥姥姥爷冲了过去,把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接着,便让我看到了终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幢土砌老房前,两个花甲老人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惑之年的女儿,眼中满是疼爱,手上满是宠溺,心中满是甜蜜,画中,尽是父母情!

    姥姥姥爷佝偻着身体抬头望着母亲。

    是的,佝偻。

    岁月的无情毫不客气的摧残着人的青春,不仅是心灵上的“青春”,而且还有身体上的“青春”,让人的身体和心智在一生当中呈现“抛物线”般的变化。

    姥姥踮起脚尖,用颤颤巍巍的手,哆哆嗦嗦的帮母亲将那一撮“顽皮”的遮住眼睛的头发捋到耳后,说:“四姑娘也有白头发了……”

    接着,姥姥爱不释手的捧着母亲的脸庞,上上下下端详了很久,整整眉毛,摸摸鼻梁……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的某一刻,母亲仰头望着姥姥,姥姥重复着和现如今一样的动作,不厌其烦……

    “可怜我四姑娘,年轻轻的,咋就长皱纹了呢?”姥姥紧紧地皱着眉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妈!”母亲生怕受母亲的影响也流下泪来,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姑娘也四十多了,哪能没有白头发,不长皱纹呢?”

    “看看你的手,粗糙的哪像个女人!”姥姥婆娑着母亲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心疼的揉了又揉,“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妈,我的手不是和你的手一样?都随了你啦!咱们娘俩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手也是呢!”母亲帮着姥姥擦着泪,尽量克制着自己即将哭出来的冲动,不停的岔开话题。

    对,确实如此。

    不管是知天命、不惑甚至花甲之年,在父母面前,你永远都是二老心中那个牙牙学语、活蹦乱跳、调皮捣蛋,偶尔还会有些小脾气,冒着傻气的孩子!

    即便你念过古稀,你仍旧可以二老面前活蹦乱跳、调皮捣蛋,偶尔,再冒冒傻气……

    如果可以的话,请各位读书的朋友们现在就试试,把儿时纯真无邪的一面再次呈现在父母面前,让他们偶尔再回顾一下当年那个可爱的、天真的你……

    姥爷就这样看着母女二人,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流出,嘴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早已忘却了户外凛冽的寒风,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打破这一刻的美好一般。

    “姥姥姥爷过年好!”我极其不懂事的破坏了这一幅美好的画面,因为,我也是孩子,我同样不愿看到母亲在寒风中哭泣的样子。

    这就是人生的矛盾之处所在。

    “这是墩子吧!长这么大了!”姥姥突然看着我说:“快快快,回家,回家,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对对,快回来,快回来!”姥爷附和着。

    姥姥姥爷家也分里屋和外屋两间,外屋是灶台,里屋是火炕。

    我们径直走进了里屋。

    姥姥赶紧把我和母亲推到了炕上,说:“你们坐着别动,姥姥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妈,我来帮你!”母亲边说边行动,结果被姥姥制止了下来。

    “你回家了哪能让你动手干家务呢!有妈在,你就坐着,歇着,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就行了。”

    抛下一句话,姥姥赶紧忙活了起来。

    有妈在的地方,才是家。

    母亲执拗不过姥姥,只好作罢,乖乖的坐在了炕上,看着姥姥忙前忙后准备好吃的。

    “妈,我给大买了两瓶酒,一会吃饭的时候你给大打开尝尝!”母亲突然说道。

    “嗷!”

    当地农村的习俗是每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左右一顿,下午四点左右一顿。

    一来在农忙时不耽误早起干农活,二来还能省一顿饭的粮食,所以我们正好赶上了第二顿饭。

    姥姥虽然步履蹒跚,但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就张罗了一大炕的饭菜,足足有十几个盘碟。

    可能有些朋友对此不太了解,当时生活条件本就不允许,村里吃饭都是摆在大炕上,所有人都盘腿围坐一圈,根本就没有桌子、椅子、凳子什么的,也根本放不下。

    炕桌是后来才有的,最初吃饭都是如此。

    当然,也缺不了母亲给姥爷买的啤酒。

    因为当时的白酒的包装和啤酒一般无二,所以姥爷习惯性用牙把啤酒瓶打开,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按照白酒的喝法浅尝辄止的抿了一口啤酒,尝了尝,摇了摇头,又尝了尝,突然仰头一饮而尽,说:“怎么这个酒的味道像马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