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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梅子妍的追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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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一九点别忘了到学校找我,到了给我发微信,我去门口接你!”林爱薇心不在焉地叮嘱林肯,慢悠悠地下楼离开了。

    我只好又摸了摸脑袋,心想这丫头这么差的演技,陈奶奶明明已经告诉我是她了,还好自己足够镇定,要不然以后得多尴尬呢!

    收拾好桌子后,我感觉有些疲惫,又大字形躺在狗窝里,叼着蓝屁股细烟,深深地吸着,深深地思念那个丢失的身影,她有笑起来纯真烂漫,体贴细心的笑脸,她喜欢到处游历,拥抱自然,挑战自然,她,虽然只是个身影!

    礼拜一的早上离九点还有十分钟,林爱薇收到了林肯的微信:我到了,来接!

    林爱薇早就准备好了,赶紧把林肯领到教务处的会客室,人都到齐了,刚好九点!

    林爱薇看着一身正装,全身散发出成熟稳重的林肯,心想林肯今天这么正式真有些不太习惯,还好挺给自己长脸的!

    然后连忙给校董和颜主任介绍说:“校长,颜主任,几位校董,这位是林肯,一位心理健康咨询师。”

    林爱薇说完又对林肯说:“这边是陈校长,教务处颜主任,这边是何董事,张董事,谢董事。”

    大家都仔细打量着林肯,初步印象都感觉比较满意。

    林爱薇见都没说话,连忙又说:“主任,我给各位去泡杯茶,然后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准备上课了。”

    职业干练的颜主任起身笑眯眯地说:“谢谢林老师,你辛苦了,赶紧回去忙吧,茶水我来到吧。”说完自己跑到熟悉的地方,开始泡茶。

    林爱薇点了点头,微微欠了个身子,说:“校长,校董,那我先回去了。”

    陈校长点了点头说:“林老师你辛苦了,”说完又看了看两人站在一起很有韵味,就改口说:“林老师还是留下一起讨论吧,这件事你也应该一起参与的!”

    林爱薇只好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茶泡好挨个送了过来,五十多少岁,有些微胖脸色红亮何董事说:“林先生今年贵庚,在那个院校进修的呢。”

    “我今年34岁,师从叶教授。”

    何董有些疑惑说:“叶教授,好像挺熟悉的啊!”

    沉稳威严的陈校长一听叶教授,连忙摆手说:“行了,不用再怀疑刨根问底了,叶琅天那个老怪物,我同学!”

    瘦瘦的带着金丝眼镜的张董连忙反应过来,说:“原来是他啊,亏我们一把老骨头还在摆龙门阵,闹了笑话了吧。”

    张董还有些不服气说:“我们也没听说叶教授有个叫林肯的学生啊,他的学生哪个不是出类拔萃,在业内或者各行各业都是翘楚,奇怪奇怪。”

    “我原来是叶教授的病人,跟他治疗后才称呼他为老师的。”

    陈校长一听,以叶琅天的性格,非常合理,就说:“行了,直接说正题吧,其实我们芳草小学最近遇上了很麻烦的事,六(3)班的梅子妍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在家里选择了最差的解决方式,我们都为此很是痛心,目前媒体天天报道,说要追究学校监管责任,无动于衷吧,于心不忍,理法不容,全部接管吧,又觉得力不从心,不知道怎么下手,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快愁死了。”

    “事情我都了解清楚了,梅子妍的母亲肾衰竭,长期治疗,家里一直非常贫困,可是梅子妍的父亲梅强却是个赌徒恶棍,利用她的母亲在社会上筹集善款,然后供自己挥霍,最终的结果是,不但抛弃了她们母女,还让整个家庭债务高垒,房子被多次抵押,高利贷债主上门收债,强迫梅子妍和母亲奶奶搬出房子,而最后一笔善款也被梅强偷走,梅子妍在万般屈辱愤怒绝望下,从十六楼跳了下去。这件事被媒体报道后,梅强已经被抓获并立案处理,梅子妍的母亲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奶奶被市府安排在医院陪护,现在的情况是社会舆论和媒体报道都在向学校倾斜转移,市府也在给学校施加压力希望学校能全盘接手,所以稍微处理不好,学校可能会承受巨大的社会压力。”

    我的声音清晰有力,所有人一片沉默。

    林爱薇听了心里也是十分悲凉,忍不住哽咽说:“昨天下午我去医院看望了梅子妍的母亲和奶奶,梅子妍的母亲重度昏迷已经抢救几次,梅奶奶悲痛伤心头发全都白了,看望的虽然人很多,但是也只是绵薄之力罢了,再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怕是悲剧还要继续发生。”

    陈校长也是叹了口气说:“林先生不愧是叶琅天的学生,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比我们了解的都清楚,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呢。”

    “完成梅子妍生前的希望,给她举办一场隆重深刻的追思会。”

    何董点点头说:“追思会是肯定要办的,至于梅子妍生前的遗愿,目前并没有发现日记遗书之类的,怎么完成呢。”

    我长叹了口气说:“梅子妍同学在选择跳下去的时候并不仅仅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希望,她希望用她的生命来控诉这个冰冷麻木的社会,她想用她的生命来扭转被欲望拉入深渊的人心,她决定以一己之力,来惩罚罪恶,她用她的生命唤醒人类的良知,所以,惩罚罪恶是警察的事,剩下的该由我们去做。”说完我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陈校长!

    陈校长看完之后,心情沉重地传给其他人,等到都看完了,何董又疑惑的问:“你这是给了我们一个全盘接手的理由,可是发动全校师生捐款,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们学校资金方面还是运转正常的,既然做了决定,资金已经不是问题了。”

    “一定要捐,不是我们需要捐款,而是孩子们需要捐款,对于孩子们来说,良知已然苏醒,压抑的心需要释放,让他们为已故的同学做点什么吧,而捐款就是为这件事画一个句号,他们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陈校长点了点头说:“是啊,孩子们的心才是最重要的,这件事与其说是给社会一个交代,不如说给自己身为教师的身份一个交代,梅子妍已经做出了选择,无法挽回,可是还有无数的梅子妍需要我们用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来引导呵护,就按你说的办吧,礼拜三是梅子妍的头七祭日,她的遗愿就让我们学校来承担。”

    张董马上问:“需要通知市府和媒体吗?”

    陈校长看了林肯一眼说:“不需要,这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除了通知学生和家长礼拜三下午一点学校礼堂参加梅子妍同学的追思会,其他什么都不透露!”

    大家议论了一阵细节,陈校长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说:“林肯,按照辈分你该叫我陈伯伯,这次很感谢你能过来帮我,我们芳草小学正式聘请你为我们学校的儿童心理健康导师,这个职业可能算是开了我们国家教育系统的先河,但是好在我们是民办私立学校,制度上比较灵活,具体事宜就让颜主任和你商量,我们几个把详细计划再沟通一下,尽早开始实施。”

    我和颜主任简单聊了一会,签完一年合同出了学校教导处,林爱薇在门外等他。

    “你刚刚写的什么啊。”林爱薇没资格看刚才那样纸,心里很好奇,一看到林肯连忙问。

    “演讲稿,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得看陈校长了。”

    林爱薇更好奇了,说:“陈校长的演讲绝对可靠,他这一辈子都在和演讲打交道,但是一篇演讲稿能让校董们下如此的决心,林肯你不愧是心理大师。”

    “谢了,林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就微我,后天下午我也会来的,到时候再聊,唉,陈奶奶估计又带拉布找我呢,唉,拉布是她儿子,我是远房侄孙,又多个亲戚。”

    林爱薇明明知道,却疑惑地问“拉布是谁。”

    “拉布拉多,简称拉布。”

    林爱薇扑哧笑了,说:“那你得把两家长伺候好了。”

    “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两天伙食大大改善呐。”说完我伸个懒腰回去了。

    林爱薇看着林肯的背影,心里有朵火苗小小地跳跃了一下。

    礼拜三下午一点,芳草小学大礼堂,全校师生,加上部分学生家长,将近三千人,一起来到了这个悲伤肃穆的追思会现场。

    礼堂里并想象中的黑白色调突显沉重,也没有挽联花圈惹人伤悲,一条沉痛哀思梅子妍同学的横幅,一张记录了梅子妍最灿烂笑容的彩色照片,两边放满了国外空运而来的向日葵和彼岸花,一条两边簇拥着白菊的T字形通道。

    校长身穿黑色礼服,戴着白色袖套,神色沉着庄重的站在演讲台上,他看到嘈杂声渐渐熄灭,于是拿起了一只扎了白花的话筒,开始了他的演讲!

    “同学们,老师们,家长们,今天是梅子妍同学的追思会,是个刻骨悲痛的日子,在追思会演讲之前,请大家收拾一下心情,为梅子妍同学默哀三分钟。”

    语音刚落,礼堂顶部黑幔落下,一排宽大的显示屏开始无声的播放梅子妍的全部,随着一张张照片和视频的切换,梅子妍的人生从1岁开始,永远的定格在了12这个数字上,九岁之前的梅子妍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是普通幸福快乐的,自从九岁开始,母亲患病,父亲沾染赌博之后,梅子妍就开始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并且学习没有下降,反而保持在班级前五,年级前三十以内,她本是乐观开朗、坚强韧性、刻苦勤劳的优秀学生榜样,却被父亲永无休止的无耻堕落击垮最后的心理防线,选择了用生命对抗不公的命运。

    沉寂的三分钟过去后,和梅子妍相熟的六(3)班老师同学们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惋惜悲痛,紧紧地靠在一起,默默地哽咽流泪。

    陈校长也是目光湿润,缓缓地拿起了白色小花的话筒,一股悲凉沙哑地声音响彻整个追思会场。

    “同学们,老师们,家长们,如果一个人受了伤痛,有了眼泪,是该深埋心底故作坚强,还是该痛快地流淌,让伤口有愈合的机会呢,相信,许多大人的选择都是前者,让伤痛积压累复,慢慢地形成习惯,而孩子们却不一样,总是难过了就哭泣,开心了就写在脸上,这才是孩子们该有的天性,可是随着社会的进步,生活节奏的加快,现在孩子们的心理成熟时间大大地提前了,有人说是社会媒体将知识狂轰滥炸般的塞到孩子们小小的心里,也有人说现在的食物添加剂太多了,孩子们容易早熟,但是不管怎样解释,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就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保持纯真的本心,乐观生活塑造宝贵的品格,努力学习求真未知的知识,直到有能力走出家庭,学校的一天,能够自食其力,能够承担家庭和社会的责任,过上自己期望的生活。而梅子妍同学却例外了,她从九岁开始就过上成年人的生活,从一个被保护呵护的花苗,直接成长为了大树,日复一日繁重的生活家务和学习压力,磨砺了她的坚强韧劲,勤劳刻苦,也带给了她无法修复无法承受的心理伤害,当大家都认为她是优秀学生的代表,是所有人学习的榜样,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收获华丽的付出之时,她选择了极端地方式,来抗争一切屈辱的不公,一切没有希望的未来!而究其根本原因,却是她的家庭,那个生她养她,也曾带给她温暖的父亲,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曾经平凡的父亲,但,那是一个胆小懦弱,自私无知的人,面对家庭的困境,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堕落,选择了泯灭良知人性,成为了一只无耻贪婪的兽,成为了祭奠欲望的贡品。梅子妍同学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下才做出了希望的决定,她要用生命来抗争她挣不脱的枷锁,她要用生命去唤醒人类逐渐麻木的良知,她用生命给所有人带去了痛,也用这种痛治疗人类社会的麻木无情,我们在场的每一位都能感同身受,我们的心脏,在抽搐,在颤抖,在和梅子妍的希望发生共鸣!然而,梅子妍还是错了,她错误的以为用生命求证的真理很有意义,却不知道,什么真理在生命面前都没有意义,人类的生存就是为了活着,活着体会这个世界的光明与黑暗,活着体会人生每一个阶段的喜乐悲伤,活着将我们学习到的知识经验无限的扩展,传承,活着有一天人类能够突破地心引力,傲游在美丽的星空!而且,社会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黑暗,人类之间可能会麻木,却没有那么无情,政府在完善医疗制度减轻贫困者的负担,社会团体用慈善事业保存善良火种,还有许多平凡的人都在参与中,他们默默无闻,不求回报,做着简单平凡的事,去期盼光明,迎接光明,而所有人都会向往光明,被光明牵引,紧紧地握住手,共同对抗向社会蔓延的黑暗。我们追思梅子妍同学,她让我们知道我们身为教育者的责任,我们追思梅子妍同学,她让我们认知身为父母的责任,我们追思梅子妍同学,她让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加完善健康,更加有利孩子们的成长,我们学校在此给梅子妍同学认错道歉,也给所有的家长和孩子们认错道歉,我们错了,我们平时,只注重孩子们学习成绩,和生活品格的提升,却没有做好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工作,没有及时的将这种恶患从孩子们的心理清除,我们有愧于这样悲痛的结果,我们会改正,也正在改正,希望梅子妍同学,能在星空中,微笑地向我们遥望!”

    一场抑扬顿挫敲击心灵的演讲,陈校长那特有的,洪亮沙哑嗓音久久盘绕在所有人心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虔诚和诚恳之声,那是一种调动人心充满希望热情的治疗之声。

    陈校长看到所有人沉浸在这诚恳又充满希望的气氛里,心里挺感谢林肯写的演讲稿,对着梅子妍的照片和所有人鞠了一弓,下去休息了。

    教务处颜主任接过了演讲台,大声宣布:“各位同学们,老师们,家长们,经过我们芳草小学校董事会一致决定,向大家宣布我们学校新的人事认命,特聘请著名心理学家叶琅天教授的学生林肯先生为我们学校的心理健康导师,他将会全面关注负责所有孩子们及所有教工人员的心理健康问题,他今天也来到了梅子妍同学的追思会现场,我们请他上台给大家讲几句话!”

    好多家长学生听了这个消息,有些感激地鼓了掌,可一想到这是追思会,连忙把掌声又收了回去,只是惯性轻轻地比划了几下!

    对于这个环节,学校已经提前和我商量过了,理由很充分,我也觉得无法推辞,理了理情绪,走了上去。

    “同学们,各位家长们,还有所有的在校教工们,我是林肯,一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受贵校董事会的信任,以后就由我来为各位解决心理健康方面问题,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不管是谁,遇到什么烦恼,什么困难,包括不开心的小事,只要影响到情绪的事,都可以到教务处旁边的心理咨询室来告诉我,我会是一位非常贴心地聆听者,我会诚恳地为你们解答关于心理问题的疑问,让你们在学习生活中更加自信,心理素质更加强大坚定,让你们能处理好自己的心情,有一个优质的学习环境,当然,如果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也有办法和你们联系,我将会在校园所有僻静的路口,花园的角落,还有安静的地方挂上心灵信箱,你们可以通过这个信箱把心理的秘密告诉我,当然,为了保证各位同学的隐私不被泄露,大家不用署名,只需要写上班级名称就可以了,我一定能将每个人的心灵秘密保护好,并且准确的反馈回复每一个给我写心灵秘密的人,大家如果有疑惑,可以试一试,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能不能得到你们的信任,”看到台下立刻一阵阵议论声,惊疑声,我停顿了片刻,又开始说:“当然这也不是今天的重点,今天的重点是梅子妍同学的追思会,大家都为梅子妍同学短暂掘强地一生而感到惋惜心碎,尤其是和梅子妍同学关系密切的同学老师,无不懊悔没有及时了解梅子妍同学的生活状态,都为没有及时的帮助她而感到遗憾,事故已经发生了,不可挽回,但是梅子妍同学的家庭情况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我今天就以一名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向大家呼吁恳求,希望大家能为梅子妍重病危在旦夕的母亲,还有白发苍苍年迈的奶奶进行募捐,希望大家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梅子妍同学的家人,让她们能挺过难关,从心理学角度讲,将这份悲痛化为慈善的力量,用你们的爱心去消解心中的抑郁,这是非常有必要也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下面由我第一个为梅子妍同学鞠躬默哀,并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的家人,让自己的心能够安定,无愧!”说完我理了理衣服,郑重地沿着白菊簇拥的过道走向梅子妍微笑的相片前面,深深地鞠了鞠了一躬,并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了一个贴满白花菊花的白色箱子里。

    校长早已等候在白色箱子前面,和我深深地对视,并紧紧地握手!

    所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教导主任连忙说:“大家不要着急,保持好次序,募捐并不强制,学校的教工们已经排好队了,先来,后面的由各班班主任组织,按照一年级一班开始,依次排队,时间可能会很长,后面班级的同学家长请先在座位做好,有急事的家长也可以自行离开,今天下午学校停课半天,募捐的后续结果会在明天早上通知大家,谢谢大家配合!”

    大家听了觉得在理,立刻安静了下来,除了时不时会有相机闪光灯划过所有人影,也会有人和身边的人小声交流声,发表意见的嘈杂声,但是都觉得不碍眼反感,因为大家的心都是温暖而激荡的!

    整整四个小时,这场追思募捐会才算圆满结束,林爱薇几次热泪盈眶,心情不能平复,只好给林肯发了微信:五点半在学校门口见,我送你回去。

    我收到微信,心里迟疑了一会,回复说:好吧和一个握手的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