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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幻梦,难辨真假

作者:恶作剧之神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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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中有雾展在眼前,迷迷茫茫一片灰白空洞。

    单馨似立在崖边,进退皆无路可循,只得遥遥望着那雾汽渐清处显一方碧绿浊海。有扁舟一叶浮在那海上,远远瞧去一时似浮游般随浪波浮沉。说来也怪,那舟似离单馨很远,却又有那么一会子像离得很近一般访若触手可及。

    舟上立着一人,着淀青长袍腰系金带。他并未称篙握浆,只是信手稳稳站在那里仿佛这舟下波涛全与他无关。

    单馨瞧得心悸,不知为何一心念着那舟上之人唯恐他覆入浊海中再不得见。因而她匐身在崖边顽石上端端向舟上人喊,也不管他听得见听不见便斥他道“你这么个人怎么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若这舟儿真覆了,可是你我担待得起的?”

    那人一时似未听见她的话,也未转过脸来瞧他。正待单馨混沌间忘记方才所喊之话要再重复一遍时,他忽地转过脸来。

    终于得见他容颜单馨登时愣了一愣,远远瞧着那男人一张俊脸,朗眉星目唇角有似笑非笑,却不是金蝉又是谁?便见那成日家心性空灵之人而今似柔情瞧着她,笑应道“你若怜惜我,不若同我一道入这舟中来?”

    单馨出得片刻神,不知怎么的却也并不奇怪那人竟是金蝉,反而有那么一会子竟似放下心来一般看看叹息一声应他道“我若下去了,这里又有谁来守着?”

    那金蝉笑意更胜,片刻间似已临近她身傍令她瞧着他微抿薄唇羞红了脸。便听他道“天下那么多花儿长着,偏你生在了这里。但你却应知道,你若走了之后自有旁的人来替你在这里长着,随风晃一晃或遇着旁的舟都有限。而我这叶舟上若没了你,恐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了。而今我令它来接你,你来是不来?”

    有那么一会子单馨痴痴凝着金蝉那般眉眼,一股子爱意忽没来由地攥上她心尖儿痒酥酥撩拨着,令她怎么能不答应。

    她低下头,仍将身匐在那方顽石上。而那浊绿莽莽大海却似已到了眼前,载着金蝉一道端端立在她那方石头根儿地下。浪不似方才那般大了,仿佛正同金蝉一般在等着她一句答案。

    但那却有什么要紧的?

    在这方天地间,她觉得金蝉会如此问她不过理所当然。

    他理应爱她,而她亦是如此。她仿佛在这里等了他许久,其间每每思念啼哭汇聚世间女子痴情以极清泪,这才有了如今这方情海。而今她的思念似已到了尽头,该当他来接她出去,远离这光秃秃雾蒙蒙的无趣世界,双宿双飞。

    她如是想着,便伸手下去要抓住金蝉递过来的手。便见一双男女各自据在两面绝不相同的景致下,眼瞧着那手便要触碰,忽挨得一声鸡啼似远远传入虚空,又似闷雷滚滚炸在耳畔,生生让那金蝉骤然失了踪影。

    单馨心下忽一阵剧痛,似再一次将什么宝贝遗失一般落入一方深渊,黑漆漆瞧不见尽头。她仍旧匐在那方顽石上,却极目只见滔天浊浪翻覆,浓云自天际黑沉沉压在那方海面上,不时似有闷雷滚过隆隆响在耳畔。

    她哀哀哭泣起来,声嘶力竭诘问那方无眼苍穹因何再将他二人分离。却只又得了一声鸡啼,似自那浓云间利剑一般射入心门里,那刺痛太过强烈,激得她哎一声哭腔径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梦…

    有那么一会子尚未回过神来,忽而遥想自个儿似不是头一回做这梦了。每每匐在那崖边顽石上瞧着海中有一叶扁舟,一个人端端立在那里。只不同的是那个人从来瞧不见脸,而今却竟是金蝉。

    她总算缓过劲儿来重新躺回枕上,仍心有余悸。却一面想着不过一个梦,没甚么特别的。左右应是这几日见那金蝉见得多了才会如此,若换了旁的人不也一样?

    可她虽这般念叨,心里到底还是庆幸这不过是个梦。至于是庆幸她终脱离梦境回来,还是瞧见那人竟是金蝉便不得而知了。

    她向来不是那愿意多思多虑之人,而今这么样一个梦自然也不会扰她太久。待得门外又响了一声公鸡打鸣儿的动静她才慢吞吞自床榻上下来,决心将这劳什子梦丢到一边去,左右今天不见金蝉便是了。

    这时已是接近巳时,挨她平日作息而言有些稍晚了。秋儿娘到也不摧她,只在院中打水煮饭时瞧见她开了门,便笑盈盈招呼她过来洗脸。

    那秋儿娘最是喜欢单馨那一头青丝,每每早上便要变着法子给她梳头簪花儿。那金灿灿簪子别在发上,再扣上新鲜下来的一应野花到也别有一番滋味。秋儿娘说她发有香气,像那春天开的桃树花儿似的教人闻了舒服。她洗过脸和手再打趣秋儿娘道“我拿你当妈妈看,你却拿我当一个香炉。怪道你每天都抢着要给我梳头,原来是想省下那笔熏香的钱。”

    秋儿娘被她逗笑了,又爱又怜去捏她软软一张脸蛋笑道“打你个没大没小贫嘴的,哪有这么和妈妈说话的。还不快收拾了这堆梳子帕子去,再晚些饭都要凉了。”

    单馨忙忙地躲她的手,却不是真躲,不过笑闹一阵才捧了镜子梳子一应回屋去,嘴上仍是不饶人地叨咕道“怪道古人常言,女子未出阁便是娇花儿一朵,风吹不得,雨打不得。原是这出了阁的女子,任她再如妈妈般美貌非常有如何,还不是个个上阵杀敌的架势?今儿拧着我不要紧,明儿瞧妈妈若真扛起那杆子大旗杆来,可仔细给它拧折了去,挨罚!”

    秋儿娘听她这一通说道,口中直喊哎哟不得了,笑道“人家都说女孩子不应该多读书,我还不信呢。今儿个瞧见你这大家小姐牙尖嘴利的,亏我没送秋儿去学堂里,不然早晚有一天让你带走了去。”

    单馨听了满不高兴噘嘴道“什么走不走的,妈妈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正说话间,便听秋儿爹在堂屋里一声喊二人吃饭,这才打住往屋里去。秋儿帮着爹张罗摆下碗筷,单馨瞧见早饭因着她的胃口改作清粥小菜,念及那秋儿爹田间地头那么样重的活计哪里撑得住这个?便又感动又心疼道“妈妈,明儿个一早咱们蒸馒头吃。今儿个往山上摘些蕨菜回来,明儿一道剁碎了混肉攘在馒头里,实实在在的吃了也不饿肚子。”

    秋儿娘忙忙答应下来,却听秋儿爹道“今儿个最好不要往山上去,那黑云聚在西面天色瞧着不好,恐怕是要下大雨到。”

    经他这么一提,单馨这才注意到今日虽已到巳时,天光却仍灰蒙蒙瞧不见太阳。按理说而今这时节说怪却也不怪,只是这分明是要下大雨征兆,挨到秋分过了还有这么样的天气也是奇怪了,便道“而今这时候应是下不起什么大雨来的,秋分一过常有的不过绵绵小雨,不碍事。即便真有什么大雨来了,这里到山顶离得不远,左右一会子秋儿姐姐要去送饭,我便同她一起去也不碍事。回来时沿路收收那树根底下,要不到几支子也便足够了。”

    这话方一出口,她才忽觉得又不妥当起来。不是刚才还说今天再不见金蝉了?怎么这会子又忘了。

    她忙忙想再说什么,却见秋儿爹点头道“也是如此,我一时忘了时节。不过今儿个田里没什么大活计不用去,下不下雨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你们两个如果真要去那里,一定得快些去快些回来。”

    秋儿老大不高兴地搁下筷子,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去拿篮子来,收拾好了就去。”

    秋儿爹向她点头,仍旧埋头喝着粥与秋儿娘说笑。到剩了单馨忽然间没了注意,饭也吃不下了只好心下暗叹一声,也搁下筷子向两个长辈说一声便下桌收拾东西去了。

    一来二去她便也在心中打气道,不过便是一个金蝉,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不再想那梦中如何,瞧他那么样讨厌,我难道真能对他动心不成?如是想着,到也没再推诿什么便随着秋儿一道往山上去了。

    那山上黄泥小路上落了层露花儿,秀鞋软底踩上去粘粘腻腻的。有那么一会子单馨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一般令人不快,却又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有过,左右细思难免觉得不过因着昨夜奇特梦境多想了些。而今想着又要见到金蝉,便瞧什么都觉得不顺眼起来。

    便如虽她方才一番大话说今日不应下什么大雨到,而那空气中却飘着一股子硫磺味,天气也愈发阴沉沉起来。

    单馨抬头瞧见那远处山巅上遥遥压着一层浓云,心下忽地一阵不安。

    倒不是因为若真有大雨便如何如何,只是不知怎的陡然生了一股子诡谲担忧,一时也说不清那许多。只得暗自骂自己多思多疑,又一应催着秋儿走得更快了些。

    这会子秋儿到见她反常行在前头,还道她是因为金蝉缘故,面色更是难看以极尖声说道“忙什么,这地下那么滑不兴人走得小心些?”

    单馨却兀自不理会她,更加快了脚步往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