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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城最近又接了一部新戏。
关于校园暴力的剧本，是之前没有过的新尝试。女主角是他所在娱乐公司新签的新人，刚刚出道，目前为止什么重头戏都没拍过。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特别客气，和他说：“前辈，我是乔万，演技不好还希望前辈多多指教。”
易城刚开始根本没放在心上。拍了两天，他总算是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一入行就那么有天赋。
无奈，他扭头去找经纪人：“ella姐，她演技也太差了，我们公司怎么会签这样的人？”
“而且我和她合作……你这都敢接？”
ella这两天出来盯着被迫看了两天乔万恶心的演技，一害怕就瞪眼一难过就撅嘴，好好的女主人设被演得在绿茶和白莲花之间进退两难，让人觉得她不被霸凌都有点天地不容，ella姐往拍摄场上探过头去，咧开嘴语气办揶揄半无奈：“忍着吧，老板的侄女，他前两天指名道姓要让你带新人，说是红起来快。演技是差了点……”
她堵心地皱起了眉头：“想点好的，至少人家拍戏很努力。”
过会儿，演戏的时候被道具误伤到裂开一个微乎其微小口子连血都没冒的乔大小姐抬起了金贵的手，把自己纤细的青葱玉指放到导演面前，嚷嚷着说要创口贴。ella：“……”
得，又被打脸了。
ella姐一撩头发，潇洒地走出了片场。易城太知道自己经纪人的性格，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了。他一转头，小姑娘甩着双马尾的辫子屁颠屁颠冲自己跑过来：“易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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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皇家若日酒店。
宋亦然拿着手提包从出租车上下来，离大门不远处站着一双人。她赶紧走过去：“你们两个怎么到这么早？婚礼六点半才开始，我以为我已经很提前了。”
“前女友的婚礼，当然得重视啦。”阮夕暮说完话，瞄了一眼冯昧。冯少爷这会儿把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来了？进去吧。”
一进大厅，有钱人的气息就来了。走廊尽头铺着长长的红地毯，门口放着白色的花瓣，最底下是两位新人的婚纱照，从唐装到白婚纱一应俱全，上面的女孩笑得甜美灿烂，男孩子看着面前的姑娘，眼里装满星河，眼角都有笑意在。
墙壁上贴着桌次和人名，阮夕暮从上往下看了一周，终于找到自己几个人的名字：“八号桌……冯昧及女朋友，阮夕暮。可以可以，男女方安排的还放在一起，有心了。”
等婚礼开始，宋亦然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一桌的糟心。
她拿出手机疯狂打字：「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一周气氛不对？怎么没人说话？！」
前女友说我要结婚了：「……你大概不知道这一桌都是谁。」
「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右边的是她大学的室友，后来两个人闹掰了就没有再说过话，谭月就回家住了。再往右，钱洄的初恋，据说当时死皮赖脸不肯分手，闹到教导处去了。再旁边……那个我不认识，看着就不好惹。哦对，那男的，钱洄之前和他是同事，两年没说一句话。」
「哦对对对你们都不知道，我大三实习的时候和钱洄一个公司，我认识他。」
宋爷：「……他知道你和谭月的关系还请你？心真大啊。」
RUAND：「不，我觉得这一桌胆子都挺大的。我建议这桌起名“冰释前嫌桌”。」
宋爷：「这么尴尬的关系怎么个个都来了？我就是陪衬，哦不，陪葬啊！」
聊了几句，大堂里的灯暗了下来。整个房间化作一片黑暗，宋亦然下意识地抓住了阮夕暮的手，只看见天花板上漫出了点点星光，直到长廊的尽头。
司仪的声音响起来：“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大家晚上好！非常荣幸受到我们尊敬的钱洄先生的委托，在这里主持谭月小姐和钱洄先生的婚礼庆典。希望我们所有的来宾今天在这里开心愉快，共同分享新郎新娘的幸福喜悦，度过这段美好时光。”
背景音乐舒缓而又绵长，大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循环播放着刚才二人婚礼讲誓言的场景。谭月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宋亦然这才恍惚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见到她了。那女孩开口声音温柔：“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公司。那天我搞砸了一个大单子，被领导骂了一通又扫地出门，坐在楼下的草坪一个人想心事，手里就拿了个面包。你走过来，给我了一杯拿铁，甜甜的，很好喝。”
“你陪我聊了一下午，我觉得你人特别好。”
“我们谈恋爱到现在整整一年，我知道现在的浪漫、美好不可能一辈子都存在——以后我们结婚生子，生活可能就是各种琐事，年少的悸动一文不值，我们被迫为生计奔忙，但……”
“从以前到现在，一想到和我共度余生的是你，我就对余生充满信心。”
女孩的声音染上哭腔，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大堂的门打开，外面灯光炫彩，女孩手捧鲜花出场，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两个小孩子跟在后面，往裙摆上撒上鲜花。
她从旁边接过话筒。那边的灯也亮了，露出少年帅气的面庞。宋亦然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表白环节，只听见背景音乐突然变了，成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我们，看遍春华秋月……”
“把最好的，时光匆匆遗忘……”
“第一次遇见了大海，都天真的以为……”
“这是海枯石烂的言语……”
谭月的声音轻柔，不带遗憾，可宋亦然听了只想哭。疯狂，沉迷，逃避，浮沉。
爱情如此，人生如此。
谭月和钱洄的故事浪漫动人，可惜他们对这爱情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对故事的主人公更是毫无眷恋。行程差不多走了个到底，阮夕暮抬起手表一看：“八点半了，我们回去吧。”
冯昧今天晚上一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的，其实也喝了不少酒。冯昧不擅表达情绪，可大家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谁都懂。难受的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也没有戳。
阮小姐会开车，但是驾照没有带出来，不敢随便上路。她提议叫个代驾，宋亦然摆了摆手：“我来开吧。”
宋大小姐学驾照也是大学的时候在国内待的那半年，后来都没有上过路。这会儿临危上阵，还特别有自信。多少年没开了，她到底不敢放肆，一路上车开得慢腾腾的。
阮夕暮都要等不及了：“大小姐，你这三十码的速度，怎么做到的？”
“你行你来啊。”嘴里够拽，手上力气倒是半点不敢失。阮夕暮认命地点点头，缩了回去：“行，你慢慢龟速前进，稳稳当当的昂……我也睡一觉，到了叫我。”
开到冯昧家，差不多九点十分了。一刻小时的路程被无限扩张，阮夕暮全满不在乎地啧啧舌，收起刚刚嫌弃的嘴脸，赞许地拍了拍宋亦然的肩：“不错嘛，宋大小姐，你的车特稳，睡起来很舒服。”
“？”冯昧从车上下来就听到这一句，感觉自己被影射了。
冯昧神志还挺清醒的，毕竟酒量好的人喝多少也不能算是醉。他站在电梯里，模样乖巧，平常喜欢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人这会儿两只手交叉规规矩矩地叠在自己面前。
密码是冯昧先生开火锅店的日子，他们飞快地输了密码，冯昧进去以后坐在了椅子上，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张着嘴巴口齿不太利索：“我口渴。”
语气有点委屈，更像是撒娇。两个人又是烧水又是煮醒酒汤，等冯昧都怪乖乖喝下又乖巧地爬上床蒙上被子，留出一双眼睛滴溜地转着朝向他们，二位小姐才放心地离开。
开得依旧是冯昧的车，她们拿着钥匙直接走人，还贴心地嘱咐他明天自取。
回去的路上倒是真不困了，阮夕暮所幸和宋亦然又聊起了凌淆。大小姐这个话题应该是烂在肚子里很久终于憋坏了，这会儿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我上一段恋爱结束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单身两年没有性生活你懂吗！哦，不，你不懂，你还是处女。”
宋亦然：“……”
“反正，这个小弟弟真的长得太好看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就，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对！一眼万年！我当时就想着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弟弟搞到手。”
“旁敲侧击了一下，我已经差不多了解这位小朋友了。京大的，读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好像是物理竞赛一等奖，直接报送的……你懂一等奖多厉害吗宝贝？你当时二等奖就是全校表扬了，人家履历上一等奖！宝贝，一直和你这么大的学霸在一起，我还是为他的智慧落泪。”
宋亦然：“哦。”
“人家小朋友还有一学期就要毕业了，踏入社会，就是社会的栋梁之材啊！”
“还有，他生日三月十五号，快到了，我打算到时候找个借口送一下礼物，联络一下感情……你说我送什么好啊？送礼物会不会太主动啊？他会不会觉得我喜欢他啊？”
宋亦然：“我知道你话多，但好像没想到你这么聒噪。”
阮夕暮恼怒地偏过头去，手抵着出风口，热气喷涌着吹向她的手指。阮大小姐闹脾气，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宋亦然好笑地看着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踩了一下油门。
进了楼，阮夕暮还是保持着闭麦的状态缄默其口。宋亦然总算想起来哄一下大小姐：“好啦阮小姐，不要生气啦，让你说让你说。”
隔壁的门开，凌淆看到她，打了个招呼，纳闷地问：“怎么了这是？”
宋亦然没好气地说：“没，看上一个男孩子，不好意思问他要微信。”
“哦？”凌淆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怎么样的，要不要我帮你参谋一下？”
五分钟后。
阮夕暮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深蓝色的自拍头像和聊天界面上仅有的一句“嗨”，烫手地把他移到桌子上。她看着面前的宋亦然，激动地抱住了她：“宝贝！还是你有办法！我拿到了我拿到了我离爱情更近了一步！”
“对对对。”宋亦然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手机丁零当啷地传出消息提示音，她解锁手机，看到小玖问自己：“怎么了宝贝？这期失误很厉害啊。”
点开，是一张恶意丑化的照片，上面的宋亦然紧皱眉头，语句吞吐。
她屏息——这一天还是来了。
微博里“辩论”的分组点开，里面的人七七八八都发了结束感言，有的写了很长的一段文字，有的发了结束那天的合照，还有人只是简短一句“还有未来”。
宋亦然放下手机，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抱着她乱蹦的阮夕暮这时也意识到了她的失态，慢慢抓着她的手臂想要和她对视。宋亦然低垂眉目不出一言，阮夕暮就自己拿来手机看。
触目惊心的，她以往的评论下面，都是一众骂她的语言，极少数的拥护者夹杂在中间，没想到状况比当时她预想的还要惨烈。
她只发了一张黑白的图片，上面写着：“还有机会。”
宋亦然把手机关机，静放在床头。说到底，哭过一次的事情不值得再忏悔第二次，至少在她看来一直是这样。她自尊心强烈，胜负欲旺盛，以前易城老说她输不起，难得一次考了年级第二哭了很久很久。现在可能慢慢学会适应，毕竟不会事事尽善尽美。
还有以后，还有机会。她虔诚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