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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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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易南记得陈玄那次受伤的事,那应该是四年前,陈玄那年十六岁,易南只有十三岁。

    那日陈玄习了一套剑法,练到兴头,定要有人和他对局。偏巧华文不在,所以只在侍卫中寻得一个功夫好的来。和太子对剑,须要使用木剑。陈玄比划了几下,觉得不过瘾,于是命人换了真剑。本来那个侍卫十分不敢,无奈陈玄坚持,也只好用真剑上阵。

    陈玄功夫比侍卫高出很多,那个侍卫也一直战战兢兢不敢使出全力。可正因为侍卫心里有顾忌,动作束手束脚的不能舒展。陈玄比得不畅快,动作也有了懈怠,反而被侍卫剑锋不小心划到小臂。

    太子受伤立刻惊动了应熙宫,即使陈玄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王后仍铁青着脸处罚了一应侍卫。那个跟太子对剑的侍卫被罚杖刑三十,去了半条命。其他侍卫均被赶出宫,贬去守城门,就连不在场的华文都被罚了三个月薪俸。

    陈玄心中十分愧疚,正没着落,服侍他的侍女又不小心打了药碗。当时王后带着陈若和易南来看望太子,王后正在南翔宫太子寝殿外发落完侍卫,训斥华文,陈若和易南在陈玄寝殿内陪着陈玄说话。

    王后听到屋内有打碎碗的声音,进屋查看,只见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发抖。陈玄正要替侍女开脱,却见易南上前跪下,对王后说:“侍女送来药,是我接过来想递给太子,结果没拿住摔了碗,请王后惩罚。”

    王后正在气头上,听到是二公主的错,反而不能发作,只能说了句:“怎么连你也这么毛手毛脚。”也没叫易南起身,就上前查看陈玄伤势。

    陈玄边应付王后,边看向王后身后,只见易南挺直腰背跪在地上。陈玄提醒王后说:“总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让二公主起身吧。”

    王后也没回头,只是“哼”了一声。

    易南慢慢站起来,又去把跪在地上发抖的侍女拉起来,指指门让她赶紧出去。然后回到陈若身边,对她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安静的坐下来。

    自那次以后,易南跪在地上,却又腰背挺直的身影,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陈玄心里。

    想到这,陈玄又看向眼前的易南,说:“你自小就很安静,我心里你一直跟别人不一样……其实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如果不是对你有意,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帮你掩盖私祭的事?为什么对父王要和亲的事情那么大反应?”

    易南听到和亲这个词,眼神暗了暗,只是她低着头,陈玄没看到她的眼神。

    陈玄看着易南,眼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接着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啊,很想知道……”易南抬起头,带着微笑看着陈玄,过了一会,又说:“你不想知道吗?”

    陈玄微笑看着易南,说:“不想,反正你在我身边。不管你之前如何想我,不管……”陈玄顿了顿,隐去了微笑,带着坚定地说:“不管我是不是太子,你都是我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易南盯着陈玄,眼里有复杂的情绪,过了半晌,俯身过去,很快在陈玄嘴角亲了一下。还没待陈玄反应过来,就站起身,说:“你在这少坐一会儿,我去让侍卫多拿个火盆来。”说完就朝院门走去。

    陈玄目光追随着易南的背影,却没有看到易南背过身后眼中滚落的泪水。

    傍晚,易南早早就把屋里的灯都点上了,还点了一根红烛,用灯罩罩上,放在屋中圆桌上,映得屋里一片红影彤彤。

    侍卫送来晚饭,易南接过食盒,在圆桌上摆好饭菜,然后扶着陈玄过来桌旁吃饭。陈玄看到桌上有一壶酒,倒愣了一下,问:“怎么还有酒?”

    易南笑了一下,很自然的回答:“是我让他们准备的,今日想喝一杯呢。”

    这几日,陈玄在养伤,两人都心事重重,一直没有展颜过。

    待两人坐定,易南给陈玄满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满。笑着看着陈玄说:“你伤还没好,今天只许你喝这一杯,其他的都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

    陈玄嘴角勾起来,顺从的答:“好。”

    易南也笑了笑,拿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后放下酒杯,夹了一块鱼肉,低头细细的剔里面的刺,边剔边说:“今天看你精神好了些,我安心很多。今晚我们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以前的,以后的,都不去想,好不好?”说完,把剔好的鱼肉夹到陈玄碗里。

    陈玄看着烛光下的易南,白皙的瓜子脸,被烛光罩上一层莹润红色,目光似水,他不禁一时失了神。

    易南似乎也没想等陈玄的回答,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说:“我们难得可以两个人待在一处,没人打扰,好想以后都能如此……”说到这儿,易南顿住了,低头垂了眼神,然后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陈玄伸手握住易南拿酒杯的手,探身看易南的眼睛,也许是红烛的烛光在摇曳,易南眼睛里有荡漾的光。陈玄说:“以后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处的。”

    易南笑了笑,起身去床边拿了什么,回来后对陈玄说:“我给你做的那个荷包,你一直贴身带着,上次你受伤,那个荷包浸了血,这几日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又重新做了一个,以后就带着这个吧。”说着把一个青色荷包放在陈玄手上。

    陈玄仔细看,这个荷包跟原来那个一样,都绣了一杆翠竹,还有“素心”两个字,他打开荷包,把里面装着的竹箴拿出来,问易南:“我送你的玉箴还在吗?”

    易南从贴身口袋也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是陈玄原来那个旧的,荷包是艾色的,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一片褐色印记,“素心”两个字就在那片褐色中。

    易南打开荷包,把玉箴拿出来,和那片竹箴放在一起,比较着看了看,笑着说:“我无意写了这片竹箴,换了这么好的玉箴,怎么看都是你亏了呢。”

    陈玄把那片竹箴从易南手里抽回来,装回荷包,说:“不管亏了赚了,你都别想收回去。”然后他看着易南手里那个旧荷包,问:“怎么还留着这个旧的?”

    易南抚着旧荷包上的血迹,说:“这是你的印记,带着它,你就一直在我身边。”

    “傻瓜,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易南没答话,只是默默把玉箴放回荷包,贴身装好,然后抬头对陈玄笑着说:“赶紧吃饭吧,一会都凉了。”边说边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陈玄欲起身,却被易南按住,易南站起来,对陈玄说:“你伤还没好,坐着就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