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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将军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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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北徐郡这边,梁月回到刺史府,谢夫人便向其夫去了一封书信,翌日,收到了两封回信。其中一封是写给梁月的,内容很短,不过言辞甚婉,约梁月前去京陵城相见。

    谢夫人和谢祖母料有紧急之事,便不再多留他,精心为梁月准备了一份行李、为他换上谢府的衣服,便隐忍思念之情,送他出北徐郡了。

    “愿月儿于石头城西楼一见,父候之。”

    寥寥几个字,梁月却无法拒绝,他的神情上没有排斥也没有急切,而是平静如常,心里昨日还着急去往齐云山的念头也搁置了。不过一路上整个人都觉得无所适从,他对于这个生身父亲的陌生程度要甚于刺史府,没想到却终究没有能逃脱这一面,可是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呢?

    孤身一人赶到京陵城的时候,心里的波澜越来越大,如洪水般穿过一重重柳树、橘囿,最后直破石头城五丈高的城墙。

    夜空如盖,角楼上明火如红龙,从城头沿城门飞腾而过,把整个京都索绕在如荼的炎烈中。

    宵禁时间已过,石头城西边的商业圈也呈现出了难得的静谧。

    护城河边上停靠的船舶庄严肃穆,比守夜的士兵们的军姿庄重多了,这些士兵完全不是刚经历过叛军突袭京邑该有的样子,初春的夜里还残存着冬日的温度,城墙上下总能窥见三两士兵扎堆靠背挤暖的情形。

    脾气不那么暴躁的将领不会去呵斥他们,因为战火断断续续已经燃烧了近百年,你如果亲眼看着刚羡慕过的琼楼玉宇转眼间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目睹足够多的被畜生们拖走的尸骨、上个月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伙伴们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你就会明白,在家国大义和料峭黑夜之间,个中得来的安宁时刻,不应该再被提心吊胆、枕戈待旦的状态所浪费,有一份安宁便享受一份吧,头顶那些天子家的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紧闭的城门下却有一个黑色凝重的身影在踱步,这身影显得那么孤单不合群,又是那样深沉。

    这身影偶尔因身后门缝里冲出来的光而变成一道巨长的乌剑。

    那身影正是谢严,昔日的谢国公、天府神兵的领兵将军,如今被逐出京都的有名无实的朔州刺史。

    他在城门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梁月的黑色斗笠靠近时,两人都止步不前了。

    他认出了他,他感觉到了他。

    谢严那风雕霜刻、坚毅无比的脸此刻透着红黑的光突然闪过一丝脆弱、一丝欣慰、一丝苍茫。

    “路上可还好?”

    “嗯。”

    “长大了!”

    “是。”

    “祖母怎么样了?”

    “精神好了一点。”

    “人生有时,生死有命,你不必挂牵。”

    参军见人已到,忙把他们两个迎入门内坐下好谈,自己和守卫退去守风。

    “法谙大师已经西往天竺,想你这段时间一个人呆在寺里会不习惯了。既然你留恋江湖,为——我这就顺便麻烦你一下了。”

    谢严两手理了理盔甲,把“为父”两字又咽了进去。

    “将军请讲。”

    “我听说齐云山云英赛提前开始了,这里面恐怕有内情啊。”

    听到谢严说起云英赛,梁月无不惊讶,心里暗暗低语,谢严为天府将军,竟然也关注着武林中的事,不过听说云门从十几年前灭门之变后就断绝与朝堂、权贵的关系了,难道其暗下与天府神兵仍然有来往?嗨,我怎么关注起了这些事情。

    梁月虽零星听说了云门灭门之事,却不知谢氏将军统领的天府神兵当年也遭到了几乎被土崩瓦解的摧残,时至如今,很多天府旧将仍在四下逃命,谢氏一族也早已不是当年功勋卓著、撑起大晋国大半边天的谢氏了,连百姓都得把对它的哀怜藏在心里。

    谢严简短几句跟梁月讲述了十几年前云门那场事,声音怆然,神色却自镇定,直到他话锋一转,才面露疑色。

    谢严道,当年云门出事的时候,他在京都发现了一件怪事。

    一日,城门外的两个小贩穿了样貌怪异的黄色衣服,惹的周遭一时热闹,打听一下方知原来那衣服是他们在城郊捡来的。那些衣服当时自然没有引起谢严的兴趣,因为云门的事正闹地天下沸腾,谁还有心关注那些芝麻大的琐事呢,况且他是一个将军。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两个小贩却被人伤害了。死者家中财物分文未少,不是谋财案子,官府没有查出半点眉目,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那两件衣服不见了。

    而十几年过去了,就在前日王肃举兵进攻京都,京陵城一片纷乱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当年小贩被杀事件中观者所描述的衣着,当夜他辗转难眠。

    这衣着十几年里出现过两次,每次见它都是天下动荡同时云门有变之时,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谢严那由多年来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培养出来的军人的敏感和警觉瞬间被唤醒,急忙命人追查黄衣的来历,不过出了石头城线索就断了,而以他如今的身份又不便在京都有什么大动作,更何况这案子只是他的一个捕风捉影的猜测。他只能私下里慢慢寻索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都望月儿前去齐云山照看一下。”

    “将军放心,梁月定当留心。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及时告知将军。”

    谢严所谓的对齐云山的“照看”自不是梁月一贯坚持的对武林会武的“远远观看”了,那黄色衣着的主人会不会出现在齐云山、和云门有没有关系、和天下大乱有没有关系?这些都在谢严的“照看”二字里了。

    梁月虽知其嘱意,这次同样是不能拒绝地答应了,虽然用了“留心”二字而非“查看”。心里不禁自叹,你那一心修行、远离纷扰、远离宗室、远离江湖的态度呢?虽然没有改变立场,但是自己刚才一口答应的态度也太过友好、顺从,为什么呢?是因为他谦恭有礼、尊重自己现在的身份吗?还是故意也以普通相识的方式回敬他、气他一下呢?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答应,就去做吧,而且幸尔他说的地方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想来,这个才是自己一口答应的原因吧。

    谢严的约见目的交代完,二人便无他叙,匆匆话别后梁月离城而去投奔旅店了。

    话说谢将军传书紧急,梁月便在谢府外给解归田留了已经离开的记号,现在便直奔庐山,赶去与之会合。

    解归田那边,自那日离开风雨客栈后就径直赶往了北徐郡,不过他到谢府时看到了梁月留的暗语,于是也返回庐山客栈。

    梁月又在路上行了几日方回到此处和师叔会合,他把谢严约他京陵会面之事讲给了解归田,解归田不禁目露异色、手足木然。

    “师叔你怎么了?为何比我还惊讶于此事?”

    难道,难道当年的事还有其他隐情?还是,只是因为谢将军难忘旧事罢了?解归田沉吟道。

    “无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那件事!”

    “是啊,看来江湖传言当年云门英侠助天府神兵抗击州西蛮胡或者不虚。”

    自然不虚,又哪里是“传言”啊,解归田内心戚然苦笑。

    “好,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人家,这次叔公我早早就护你过去。”

    “去哪?”

    “你个傻小子,齐云山是也。”

    “那你这‘护’字可用错了。”

    后天就是云英赛开始的日子,叔侄两人早早吃了晚饭,练一会儿拳脚、念经打坐就歇息了。

    第二日早早赶往了齐云山。

    ……

    ……

    接下来的几天,裴沂风便老老实实呆在客房不再走远,实则已然大胆地违背了父亲的命令,日日废寝忘食地练起功来,楚放见其如此痴迷,便得空就来指点。杜若知她已然下定决心开始习武,便欢喜又认真地欢迎她正式成为自己的小师妹了,并安排她在云英赛之后拜父亲为师。

    裴沂风却是一脸失落,“那我现在是不是还不可以学剑?”

    “你啊,那么长时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这几天呢?”

    说起来,裴沂风就是急在这几天了,她扪心自问,其实哪是因为少年情义、大侠梦想,自己纯是为了学功夫才要拜在云门门下的,学功夫自然是为了能在寻找父亲的路上自保,同时,找到父亲后保护父亲。

    “哎呀,好了好了,我爹早就有意让你回师门,现在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小师妹了,那就从入门功法开始练吧。”杜若看裴沂风那一脸掩饰不住的惆怅,索性自作主张起来。

    她一语说罢,裴沂风高兴地直冲过,就差叩头拜谢。

    于是楚放和杜若两人便擅自做主当起临时师父,开启了裴沂风的习武之路。

    由于四肢基本功已经练了七年,异常扎实,几天下来裴沂风在楚、杜二人的教授下即把入门功课和云英十三剑中的前两套剑法吃透了。

    楚、杜二人惊叹不已,自称当初用了一个月方把剑法基础练到位了。小苦见姐姐如此厉害也认真地练起基本功来。

    “难怪你对习武如此感兴趣,原来是骨子里就对这些功法熟识。看来裴叔父这么多年是屈才了。”杜若夸赞道。

    “不过这些只够你应付那些村头抢匪,拉到武林之中还是一小喽啰,所以你啊别又忘了形。”楚放一板一眼道。

    “我好不容易得到了杜若姐姐的鼓励你却又来打击我。杜若姐姐,楚放现在好像过去的你啊。”裴沂风咯咯笑道,心下只道还需更加勤奋练功才是。

    几人吃了晚饭,楚放和杜若又展示了一套剑法,方才散去歇息。临走时杜若道韩江师兄传来消息,明日其父亲便出关,这两日她和楚放二人会去出云阁,只得裴沂风一人练功了,如若遇到难题便去请教赵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