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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番外1林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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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鑫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食盒,他一样一样将食盒里精致的饭食摆在一侧的矮几上,那香气直将我诱得狠吞了几口口水,我依旧不语也不动。

    待摆好后,严歧示意我过去吃,见我迟疑他也懒得理我。

    倒是傅鑫上前劝道,说这些都是刚刚才从醉仙楼打包回来的,新鲜无毒,他主公留着我还有用,不会轻易让我死去的。

    我骨子里还是怕疼怕死的,我跪着挪到矮几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执箸狼吞虎咽了起来。

    正在这时,匆匆进来一人,是王猛。

    他一身风尘,去到严歧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公,供词已取到。”

    他将一方带着血渍还有些皱的宣纸递到严歧面前,我扫了一眼,低下头去继续食着饭食,那方纸上的字不多,想来元庆并未招认多少。

    阿铃被带走前朝我摇头示意,我便知她誓死也不会招出什么来的,确实死得有些可惜了。

    严歧看了看供词后问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他问的是元庆。

    “尚有气息,已经带回洛阳了。”王猛回道。

    “好,直接笞死。”严歧道,随后又对王猛补充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办完这件事就去歇息歇息。”

    王猛抱拳回了是之后退了出去。

    严歧缓步走到我面前,蹲在我身前,抬手过来捏住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扭着朝向他后,言语冰冷的问道:“林孋,你说若我师父当年没有救下你和你祖父,他还会死在你手上吗?孟乔会被你设计入张府为侍婢吗?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咳嗽着呛了口饭在咽喉,他嫌恶的放开了我,朝傅鑫伸出了手,傅鑫将一方巾帕放在他手上。

    他起身仔细的擦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手看着我道:“林孋,我突然不想要你死了,乔儿尚未找到,你就这么死太便宜了些。”

    他将巾帕扔在我身上后,对傅鑫说道,“待她吃完后,将她带下去洗干净,晚膳让她吃好点,我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傅鑫恭敬领命,严歧没再看我,越过我径直离去。

    这一顿饱饭我是和着泪吞咽完的,我一直强撑到严歧走后才泪流不止的。

    阿铃和元庆都死了,我倒有些庆幸,只要他不曾查到孟锦的去处就行,如此便不会联想到孟乔的去处。我相信以张宥的能力,只要孟乔去找他了,他必是能留得住她的,可我到底还是心不甘啊!竟是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暮色西沉时,我被两个婢子领着去了华亭,她们给我着的是青楼妓馆里的女子常着的轻纱衣裙,很是暴露,因着天冷之故,又在外面给我加了件极其厚实保暖的狐裘,我裹紧了身子远远看着立在亭台处的严歧。

    似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他身侧站着两名侍卫,其中一人提着灯笼。

    光线已渐渐暗了下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穿得极其单薄,米色的广袖绢袍外,只披了件藏青色的斗篷。

    在我印象中严歧极少着浅色衣衫,与他还在作戏那阵,我曾笑问过他,他说他只是个粗人浅色虽好看却易脏。

    那时他偶尔的一个笑容,或是一句暧昧的话语就能让我心动不已。

    现在的他清瘦了不少,眉眼间皆是疲惫之色,即便如此也没能掩住他的英气和俊朗,他这般着装很是好看,只是我再也不会心动了,也不敢心动了。

    我不知他会怎么折磨我,就算是让我生不如死,我也是连告饶求情都不愿与他的,反正心早就已死。

    他挥退了领我而来的两个婢子,淡漠道:“秦雯那边回了消息,孟乔的失踪也与他们秦家无关。林孋,你说,乔儿她会去哪里呢?”

    我淡淡的看了看他,垂眸不语。

    并不是我不屑与他说话,我只是怕自己会说漏嘴,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宁愿被他折磨致死,也不会告诉她孟乔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去处。

    见我不语,严歧也不恼,他冷哼了声吩咐侍卫带路。

    那个提着灯笼的侍卫走在前面,我与严歧难得的并排走在中间,后面再跟着另一侍卫。

    从前我们做戏时都不曾这般合拍的行走在一起过,他还似刻意放缓了脚步,在等着我的步调。

    我们朝着后院深处而去,这里我不曾来过,地势渐渐高起来,我们拾阶而上。

    待登上去时我不禁眼前一亮,一所别致的木橼楼阁立在眼前,镂空的木橼门窗上糊的是上好的白绢,应是又再垂了长至地板的大红纱幔,里面透出的光晕呈橘色,柔和细腻且唯美。

    我抬眸看去,三个烫金的大字赫立于牌匾上,“念娇阁”。

    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了看那牌匾,脸上漾起一抹柔和。

    我随了他推门而入的脚步,缓步前行,室内烧着地龙,很是温暖。

    内室不大,阻隔着隐约可见里面大榻的是一块别出心意的屏风,屏风由大小不一如同组合拼接而成的画框而成,画框上糊了画着美人图的白绢。

    那画??我只瞥了一眼便认出了。

    严歧在枫林苑里的那间密室,我曾在一个不眠的深夜偷偷进去过,里面空间很小,除了一张小榻外,便只有一张木板凳配一张案几。

    案几上有砚台和几款颜色单一的有色石料,连多余的书卷都不曾有,床榻四周就挂满了这种画着姿态不一女子的白绢,那画上的女子便是孟乔。

    这些莫不是他宿在枫林苑里,那短短的一月余时间所作,我怔了怔朝严歧看去,他正跪坐在一侧的矮几上烹茶。

    我取下身上的狐裘搭在一旁的椸上,没有任何扭捏上前去跪坐在严歧对面。

    我知自己今日的衣衫过于暴露,但披着那狐裘确实是热了点,我也无勾引严歧之意,当然他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旁的心思,只是他如今在这样的暧昧之所与我独处,还是在夜里,确实令我有些忐忑。

    他抬眸看了看我,眸光平静莫测,问了句:“喜欢这儿吗?”

    “念娇阁是你在暗处的产业?子娇姑娘也是你的暗哨?”我从容无波的问道,没有选择先回答他的问题。

    “子娇乔也,念娇乃是念乔之意。”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斟了一盏茶,推了过来。

    我执盏小抿了一口,直言不讳道:“孟乔的失踪与我无关。”

    “不重要了,从前,你做过些什么,我无兴趣从你口中得知,此后,我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只能做什么。”严歧说完喝完盏中茶,又再续了一杯。

    他四顾了一眼后看向我,神情慵懒嘴角带了一丝回味的意味说道:“乔儿曾去过一次念娇阁,她醋起来的模样当真是好看,我拥着她躺在榻上,正绞尽脑汁的讨好她想哄她笑,她却嘟着嘴不着边际的念叨了一句,她也喜欢念娇阁那样旖旎风情的床榻和帷幔,还嗔难怪我会如此不着家。她说的是家,我满心欢喜,当下就想到要在府里也建一座念娇阁,属于我和她的念娇阁。”

    他顿了顿后,又执起茶盏饮下一盏,幽幽道:“这里建得仓促了些,却是如期完工了,我本打算剿完匪回来,就带她来这里一诉衷肠的,我想告诉她,不管是念娇还是子娇指得都是她,我严歧此生也唯她一人。”

    严歧忽然起身拍了拍手,门外的一名侍卫应声推门而入,他踱步到那张屏风前,将它小心的折叠起来,对侍卫说道:“仔细着送去朝晖苑。”

    “是。”侍卫小心的横抱起屏风退了出去。

    他朝前几步抬手抚摸着从阁顶垂下的轻纱帷幔,我亦是侧身看了过去,那竟是一张圆形的榻,被层层帷幔罩住甚是美妙烂漫。

    “我还没来得及领她来这里共度良宵,她就不见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活着,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寻到。至于这里,总不好就此浪费了,就赐给你吧!”他说完看向我,笑得意味不明。

    我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竟觉得无比燥热,我抬手抚了抚额,额角已生出细密的汗珠。

    “时辰也差不多,孋姑娘好好享受!”严歧松开帷幔,转身离去。

    我定定的盯着茶盏,想要起身追上去,却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因激动身上的燥热更甚。

    “严歧,你给我喝了什么?”我怒喝。

    他却是步伐不曾有顿,很快就没了身影。

    随后进来了三个莽汉,我哭喊到嗓子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底的痛,身体的痛,我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少波钝痛下的撞击,已经痛到近乎麻木,直致昏死过去都不曾停歇。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我身处兵营,沦为营妓。

    自此后整整两年时间里,我再也没见过严歧,我曾想过无数法子让人带话给严歧,可消息还没带出,不是遭人毒打,就是惨遭非人的折磨,我被强行流掉过两个孩子,下体流血不止,还恶臭不已,我病得很重,尝试过无数次自杀都没能死成,我一直被他们严密监视着,我不知道我还要如此苟活于世多久。

    “阿丑,赶紧的去将自己清洗干净,换身衣衫,大司马要见你。”说话的是营妓的管事,他姓何,从前我没得病时,就他待我还算温和。

    阿丑是我现在的名字,我极少开口说话,因为嗓音如破锣。

    特别是在夜里被送去那些糙人的营房时,他们有些人有特殊癖好或是会恶意折磨人的,一旦听到我发出的声音,都会变本加厉更加凶狠的毒打我,时间一久,我几乎不开口讲话。

    “愣着做什么?阿丑,你这张脸确实是好看,大司马点了名要见你,你还不乐意了?赶紧心里偷着乐,拜拜佛谢天谢地去吧,若被大司马带出去,治好你这一身的伤,往后指不定……”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许是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我如今比那些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青楼妓女还更为不堪,秦焦见我能有什么好事?

    当我被带进大帐时,一直是低着头的,恭敬得连余光都不曾轻扫不该看的地方,这两年来我低眉顺眼逆来顺受惯了。

    何管事亦是连马屁都不敢多拍一下,将我领了来,他跪地行礼后就自觉的退下了。

    我一直伏地而跪,呼吸都谨小慎微着。

    “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一个男声突的响起。

    这声音??我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去,竟真的是严歧。

    他如今是大司马??那秦焦呢?

    “我已知晓孟乔的下落了,正准备调兵西往直捣梁州。才想起你居然还活着,我想,乔儿若是知道了你的那些所作所为,定然不会再把你当做姐姐,也不想再看见到你了,因此,出征之前我特来送送你。”严歧徐徐道。

    两年时间他似乎无甚改变,若硬要说有,那只能是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睿智更加像一个王者了。

    他身后站着的是从前称他为主公的傅鑫和王猛,现在严歧是他们真正的主公了。

    他微微侧头给了傅鑫一个眼神,傅鑫便端起案几上的一案朝我走来,那案里摆着的是一盏酒,毒酒。

    我定定的看了看严歧,俯首一拜道:“奴婢愿赴死,有两个疑问想请大司马解惑。”

    “准!”严歧说完扬了扬手,王猛和傅鑫便恭敬颔首后退了出去。

    “汐姐姐生辰宴那日,究竟是你要杀我?还是她要杀我?”我平静的问道。

    这两年多来,唯有这事我至今仍琢磨不透,我与崔汐感情深厚,她待我亦如亲妹。

    而那日宫宴发生的事实在是过于蹊跷,她不惜冒着触犯龙颜且会失宠惹怒杨焕的大忌,也要拿她与我兄长有婚约之事来力证我的动机,想致我于死地的心不输严歧。

    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但求一个明白。

    “你还不算太笨。”严歧看着我说道。

    “何解?”我不甘,若是严歧要杀我,他能给出一百个理由,若是崔汐,我怎么都不敢相信?

    “呵,你倒是把你林家满门被抄的起因忘了个干净,可还记得你小姑林素?”严歧冷笑,面带嘲讽,拿起案几上的一本书卷,闲适的翻阅了起来。

    我倏的歪向一侧跪坐在地,我小姑林素么?她是我最不愿提及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