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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作者:十三月夭夭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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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染的身世有点惨。

    染染的爸妈白杨和他现如今正在走离婚程序的老婆一不小心中了头彩,未婚先孕,这才有了小染染。而当时染染的爸妈谁都没想到有染染这孩子的存在,也是到了六个月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染染妈一不小心进了医院,才晓得了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么个顽强的生命在。自个儿的孩子生生等到六个月才被发现,可想而知染染妈该是多么粗心大意的一个人,要知道这六个月的小娃娃如何能在前四个月里在不被刻意呵护的情况下仍然能够野蛮生长,这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而白染,就是这不可能发生的奇迹诞生下的意外结晶。

    染染爸妈是高中同学,确切点地来说,还算是今时同校的校友呢。可中学那会儿今时自个儿身上担的事儿实在半点不亚于白杨,连累了白袁袁也三不五时地往今时家跑,不然也不会连白袁袁自己的哥哥白杨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了女朋友这样纸包不住火的大事像白袁袁那么敏感的神经都能感觉不到。

    早恋并不是件天大的事。天大的是早恋事件中的男女两个主人公背后的家长如何看待早恋这件事。白杨家从前在弄堂里的时候一直是归白爸管,白爸这个人没什么所谓,更不用说关心照顾自己的儿子,从前白杨和白袁袁在外面怎么闹腾他都不当一回事。可自从那场火灾,白杨和白袁袁归了白妈之后事情便彻底发生了变化。

    白杨和白袁袁的妈既然是付良尘旁系三代血亲之内的亲戚,那教育模式自然也大同小异。白杨兄妹俩从小被管得严,不用说早恋了,但凡白杨兄妹俩胆敢想搞点什么动静出来,势必要将家里闹得个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可有时候越是别人告诉你不能做的事情,自己越是蠢蠢欲动,人总要犯点贱才能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的时候感慨一声这就是青春啊。不是有句歌词唱得好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染染爸妈既然都是从相似的家庭教育方式教育出来的孩子,自然思想观念也难免相同。两人在中学时代日久生情,然后就情投意合,最后才有了染染。

    闹出了人命出来,那这事就不会是个小事了。染染妈发现染染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六个月的孩子即便想不要也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经过几番周折纠结,还没周折纠结清楚周折纠结个所以然来,染染就落了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孩子生也生出来了,不能无名无分啊。清清白白的一个孩子,也不能没有户口。即便当时染染一双父母已经面临拆伙的局面,也难免不为儿子想一想。想了许久,染染爸妈领了证,因为小染染被迫搭起伙来过起了日子。

    某个生活学家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更何况是本来爱情就几乎消失殆尽的一双情侣,婚姻里的每一天都不是煎熬胜似煎熬,过得何其煎熬。

    白杨工作忙不着家,染染妈一个人照顾染染照顾得几乎昏了头,得了产后忧郁症,动不动就会发病,发病的时候难免对染染拳打脚踢,难怪染染身上,背上那么多条粗粗浅浅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

    更可怕的是,在染染长到四岁的过程当中,爸妈各自有各自的感情发展,而染染,很不幸就成了无人问津的那个牺牲品。

    这些故事,是她很多天以后再次见到白杨,逼问了小白杨一番才知道的真相。

    据小白杨所说,他正和他现任老婆正在走离婚程序,可原本商量得好好的,他们夫妻两个分道扬镳。白杨会给染染妈一笔生活费,染染妈从此消失在他们父子俩面前。谁知道,临到头来染染妈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突然变卦,非要手里也攥着染染的抚养权不放,借以索要更多赡养费。

    这样一来,白杨和他现任老婆的离婚程序势必要走很久,恐怕很久以后也不一定有个定论,这简直十分闹心。

    可怜小染染,大人的事,连累了还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她看着染染睡熟却仍然抱着她胳膊的小脸,心里酸酸涩涩的,很心疼。

    今时答应过染染再也不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食言。大人的事小孩子是知道的,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承诺。染染的父母那么对他,从未在他的身上放过什么希翼。她想,染染也是有亲人的人,小染染既然叫她一声姐姐,她就是他的亲人。

    棚里有一阵子没瓜子磕的大众见她手里牵了个小娃娃,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今时得意地笑笑,怀里抱着小染染见人就欢欢喜喜地捧出来:“看,这是我小侄儿。可爱吧?”

    染染是真的可爱,这多亏了染染爸妈良好的基因。小白杨长得那样,唔,虽然算不上是多么俊美的模样,到底也算得上清修腼腆,除了眉间偶尔泛出点花心大萝卜的气质,大有老实人的面相。

    那想必是染染妈长得好,才生得了染染那么可爱招人疼的儿子。

    棚里的大众将染染轮番抱着玩,染染也不哭,喜滋滋地笑着,觉得棚里到处都新鲜,哥哥姐姐个个都和善。今时时时往染染处关怀关怀,发现染染玩得正欢快,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我倒是不知道,摄影棚还成幼儿园了。”不远处的矮凳子上,付良尘坐在那里,用眼神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示意她过去。

    “您看您这儿说的,我这不是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嘛。”她嬉皮笑脸地坐过去:“您,不喜欢小孩啊?”

    付良尘:“不喜欢。”

    “怎么会呢?小孩多可爱啊。”她说:“您看我们家染染,多可爱多懂事啊。您上哪儿去找那么可爱那么懂事的小孩?”

    唔,付大神不喜欢小孩。这倒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的事情,唔,是她失算了。

    “你好像很喜欢啊。”付良尘抬眼,撇了她一眼:“怎么,那是你儿子?”

    她慌忙地摆摆手:“才不是呢。我上哪儿去生那么大的儿子啊……”事实上如果她努力努力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在她这个年纪的其他人,没成家的也立业了吧,比如白杨。不过白杨和眼前这位是亲戚,那和染染岂不是也是亲戚?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惊讶道:“那是白袁袁的哥哥的儿子,唔,算起来,还是您的亲戚呢。”

    “那染染要叫您什么啊?按辈分,您是白杨的小舅舅,是他妈妈那辈的,是染染姥姥的弟弟,应该是叫舅爷爷吧?对对,舅爷爷。”

    舅爷爷?付良尘抬眼。她倒是很会算啊。

    “打住。”付良尘阴沉着脸,脸色有些不高兴:“我什么时候承认他们了?”

    今时一怔。对哦,他们家那一星半点的复杂家事,家书难念得很。她还记得她记忆里那唯一一次付良尘和白袁袁见面,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何其嚣张。付良尘不待见他们兄妹俩这事她倒是忘了,实在忘得很不应该啊。

    她一边干哈哈一边故作轻松状:“啊哈哈,都是一家人何必呢。能多个便宜侄子侄女不是也挺好的嘛,我想要都没有。”

    还好她用眼角余光看他,他倒是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生气,只不过微不可见地瞪了她一眼,那一眼又瞪得不是特别有威严。也可能是她今时觉得自己和付良尘在经历过林茉那件事后关系亲近了缓和了许多,又或者是看出了付良尘那看似冷若冰霜的外表下那一刻炙热的心,她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他了。

    “你想要?”付良尘抬眼,戏谑地看着她:“那给你好了,我不稀罕。”刚好这时摄影老师走了过来:“付老师久等了,可以开拍了。”

    原本还坐在矮凳子上拿她打趣玩的付良尘站了起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镜头面前。

    她呆坐在原地,看着付良尘不容分说的背影:“您老怎么不稀罕呢,人家染染那么可爱,欸您……”

    这人,真是。白染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付家的亲戚,按辈分还要喊付良尘一声,唔,舅爷爷。那作为舅爷爷的如此小气计较,人家染染日后长大了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小气计较的舅爷爷,还不得心寒死啊。

    她从喉咙里啧了一声出来,跟在后头。

    今时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几个闲得慌的工作人员正聚在一起逗弄染染逗弄得正欢快,被逗弄的染染自个儿也被逗弄得很欢快。她远远地看着这一出温馨友爱的场景,再想想刚刚与付良尘的那一段对话,不禁觉得心里堵得慌。

    镜头下的付良尘即便身上穿的是最最简单的一套搭配,却丝毫掩盖不了浑身上下从头发尖尖到脚趾尖尖向外透出的贵气和冷酷,更遑论配上那张极具优势的脸。瞧瞧,这长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说出口的话就非要那么不饶人呢。

    她就这样站着,突然耳尖地听见门口处不大显眼地站着两个女孩儿,正小声地交头接耳在说悄悄话。

    悄悄话说的是:“你看,好好的事怎么搞成这样了呢。我不是让你亲自去接嘛。现在好了,要我怎么和时时姐交代啊。”

    今时原本也只是好奇好奇,想听一听她们的墙角,毕竟她也没少听过别人的。却没想到会从这俩姑娘的这一段悄悄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另一个女孩面向门口,哭丧着一张脸:“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啊……小庄,这怎么办啊?时时姐不会开了我们吧?”

    “我哪知道啊。付老师也在呢,没道理付老师也陪我们一起等吧……”

    脑袋中警铃大响。虽然她尚且不知道这俩姑娘口中的这一大段悄悄话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桩关乎她和付良尘的事情。那关乎她和付良尘的事情还有些什么实在不难猜。

    她从门后走了出去,这听墙角最忌讳的就是被当场撞破。通常她听别人说墙角的时候,无论说的墙角内容里面究竟有没有她,她都会等说墙角的人自己说的畅快了才翻出墙去吓他们一吓。毕竟早吓晚吓迟早都是要一吓,那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等人痛快说完了,她也痛快听完了之后再翻出去来得要痛快些。

    不过今次确实是个例外,她有预感这俩姑娘口里说的一定是个大事。

    俩姑娘说墙角正说得焦急,见她来了脸色一变,恭敬地叫了声时时姐。

    “时时姐,其实,其实是我们的儿童模特,他闹肚子了……”那个叫小庄的女孩儿皱着眉说:“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付老师也在,没道理让付老师和我们一起等那小孩吧……”

    今时一愣:“闹肚子了?严重么?”

    “挺严重的,听说,听说都送医院了……”另一个女孩说。

    唔,她预感的果真丝毫不差,这事可真真正正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让付良尘等,无论她与付良尘关系多么好解决了多少林茉这样的事,她确确实实都是没这个胆子的。先不说付良尘要不要拍,会不会影响之后的拍摄进度。但就论等这件事,恐怕他付大明星等人的机会恐怕会比让别人等他的机会来的要少吧。

    这可怎么办……儿童模特是公司长期签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来另一个能够替代的几乎不可能,公司也不会轻易地让她拿别人手里项目的儿童模特。

    再说了,在时间上根本也来不及。

    小庄偶然瞥了棚里一眼,这一瞥就瞥出了灵光:“欸,时时姐,你今天不是把你那小侄儿带过来了吗?你小侄儿那么可爱,我看他就可以。”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别人不行,还有染染啊。

    可染染和付良尘他们之间……不行,付良尘要是知道自己要和染染一同拍摄,恐怕会被她气得,被他们气得,上了火。

    她想了想,付良尘凌厉的那双眼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颤了颤抖了抖:“不行不行,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怎么不行了?时时姐,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小庄苦苦哀求地:“求你了时时姐,不然的话,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们俩在今时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可她们说的也对,现在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深吸一口气。今时心里清楚,这么多天下来的耽搁,已经再也容不得她再有片刻耽误拍摄进度。再这样下去,别说她了,如果因为拍摄耽误了付良尘接下来的工作,她可丝毫担待不起。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她心里多么没底,也唯有,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吧好吧,我去磨一磨付先生。”她面如死灰般地吸了口气,踏进棚里的步伐声都隐隐响着就义的孤勇气势。

    这简直就是,在为难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