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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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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的日子,远比宫中安逸祥和。就连融儿他们亦是能够感觉得到。不过住了短短两日,这日睡觉的时候,融儿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我道:“妈妈,我们以后一直住在外公家里吗?这里比宫里好多了,我们就住这里吧?”

    我有些忍俊不禁,可另一方面却又是忍不住的心疼。心疼三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便是已经承受了这许多的事情。看着他那副期盼的申请,我很想笑着对他点点头,说好。可是……不能。

    融儿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哄了几句之后,也就罢了,沉沉的睡了去。

    而我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最后索性悄悄的下了床,走出房间去纳凉。我随意的坐在石凳上,抬头看向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之中,在柔和的月光映衬下,天空并不是纯粹的黑暗,反倒是有一种深蓝色的感觉。

    那明月,则像是放在深蓝绸布上的一块晶莹美玉,莹莹的透出柔和的光晕,让人忍不住的生出一股宁静祥和的感觉来。

    我痴痴的看着,忽然就想起了那么一句话来——年年岁岁月相同,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还有谁与我一同,仰头看着月色皎洁?

    我和许多人一起赏过月,在现代的时候,和自己的初恋一起赏过,可到如今,我却是连他姓甚名谁,到底是何等模样都已经记不得了。还有其他许多人,可如今已经都忘记了他们的模样。来到古代之后,也和许多人赏过月。其中的云淡轻,今时今日,已经成了与我是仇敌一般的存在。而庭雪,已经成了一缕幽魂。而商君博……呵呵,大抵在哪个妃子的宫里缠绵罢?

    如今,赏月的人只剩下了我一个。就连气氛都不大一样了。据说,当一个人开始喜欢上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是老了。我想,我已经开始渐渐地老去了。或许容颜还算是年轻,可心却已经是老了。

    在受过了伤害,也伤害了别人之后,我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去承受任何的伤害,所以开始努力的不想再被别人伤害。

    “娘娘怎么又起来了?”玄墨低低的声音传来,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此刻方才轻声的开口,我竟是一点也未曾发现,。

    我没动,只轻声的问她:“玄墨,你说皇上现在在做什么?”

    玄墨略微一阵沉吟,然后笑道:“我猜呀,肯定是在想娘娘你了。不然就是在想小皇子和小公主。以往这个时候,皇上都在朱雀宫里陪着娘娘呢。”

    听了玄墨的回答,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摇头:“玄墨,你猜错了。你忘记了,他是男人,更是皇上。男人的薄情寡义、以及多情博爱,他都有。更别说他是皇帝,这一切做起来更是天经地义。所以,我猜他现在正在徐家那几个丫头其中一位那。”

    玄墨听我这样说,顿时也有些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良久轻叹一声:“也是,天底下的男人,能够痴情专一的,少得可怜。而皇上……更是不会那般做。可是……指不定,皇上就和其他人不同呢?”

    玄墨的语气很不确定,我听在耳里,忍不住的长叹一声:“玄墨,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皇上到底在做什么,不用猜测也知道的。正是因为我不在,看不见也不知道,所以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时候,去安抚其他的妃子。毕竟,能留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在朝上有势力的?封了我为后,他自然要安抚太后那边,不然这朝堂,就乱了。”

    我之所以能够如此确定,也有那件事情的原因在里头。我相信,虽然我们双方都说要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可谁也忘不掉,消除不了那件事情带来的负面效应。我不敢再相信他,而他……也自然不会没半点怀疑我。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思想复杂了,歪歪心思也就多了,受了伤害之后,就再也不敢相信别人了。而这也正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我与商君博,能够维持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不错了。若想回到从前,难,难于上青天。或许,根本就没那个可能性罢?

    “娘娘,我回来了。”又在院子里愣愣的坐了好一会,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织锦的。

    我回过头去,毫不惊讶的开口淡淡问道:“哦,宫里情况怎么样?”

    织锦的身形从黑暗中慢慢的显现出来,此时此刻身穿黑衣的织锦,根本就是暗夜的精灵,她躲在暗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是目力极好的人,怎么可能看见她?

    “宫里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只是今夜皇上去了徐美人的宫里。在四个徐家的妃子里,得宠次数最多。而且,皇上似乎有给她晋级的打算。”织锦冷静的禀告了自己打探的消息,末了最后,却是轻叹了一声:“娘娘,要小心这个徐玉敏。她只怕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点点头,称赞一句:“谢谢你了,织锦,你做得很好。明个就不用继续打探了,我已经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织锦摇摇头,轻声道:“能为娘娘做事,是织锦的福分。”

    伸手紧紧握住织锦和玄墨的手,我亦是摇头:“错了,是我这辈子能得到你们全力的臂助,是我最大的福气才是。”若是没他们的相助,我如何能够在宫里走到今日?若没有她们的提醒,我护不住蓉儿暖儿,也留不住南儿。

    玄墨抽出手来,捂住了腮帮子,娇笑道:“酸,真是酸!哪里来的这么一股子酸味,酸得我牙疼!”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和织锦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是有些酸了,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说出这样酸的话来。尤其是织锦,这哪里还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织锦?只怕有了这能耐,若生成了男儿,还有什么姑娘骗不到手的?

    最终在我的提一下,玄墨去弄了几个小菜,又弄了一壶酒,我们三个连灯都不点,就着月光美滋滋的喝了一回小酒。

    离大婚之日不过还有两月不到的时间,所以现在起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准备了起来。其实,这已经算是赶了。一个多月里,单单说那礼服,就不一定能够准备好。皇后的朝服,大婚的礼服,这两套无不是精巧至极的。至少,全部刺绣是免不了的。而皇后的朝服,比起龙袍来,制作过程也差不了多少了。那凤凰的形态,乃是用孔雀毛织成,再用金线勾边。虽说看着简洁,可却是最耗费功夫的。

    不过,比起其他人的热火朝天,我们这一帮子人就显得悠闲多了。我甚至在织锦她们的帮助下,偷偷地溜出了丞相府,逛了一大圈之后,又偷偷地溜了回来。居然还没人发现。这样的行为,让我忍不住想起以前来,爹爹逼着我学请棋书画,女工刺绣的时候,我总是偷溜出去玩儿。气得爹爹火冒三丈。

    出去闲逛的时候,我没想到竟然会碰见一个熟人。竟然是我当初瞒天过海送出宫的欧阳雪。说起她,我便是想起了当初对付德妃的时候,若不是她的帮助,我大概还不能轻易的完成那件事情。

    不过如今我们也是两不相欠了,她帮了我,我也同样给了她她想要的,不是么?甚至,我也不甚喜欢她。因为当初她差点让我去见了阎王爷,若不是那个时候织锦及时赶到,我说不定就没了。

    但是终归还是熟人,事情也都过去了,如今更是有了各自的生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了,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所以,我仍是亲亲热热的上前与她打了招呼。

    只是,她一脸难色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没看见我,直到我轻声唤她,她这才看见了我,露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

    “怎么了,不认得了?”我笑着打趣,看着她形单影只的样子,不由好奇道:“你家那一位呢?怎么的没有陪着你出来?”

    欧阳雪听我说起这个,面上飞快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她笑着对我道:“还未曾恭喜娘娘。听说娘娘现在已经是皇后了。看来娘娘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我微微一笑。不错?也许在他们眼里,我过得不错。可个中的滋味,也只我一人能真实体会罢了。不过对她我也并未曾反驳,当然也不承认,只一眼带过:“呵呵,也许。你呢?过得可好?”

    瞧着她刚才那副模样,想来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了罢?看来她的日子,也并不如我想的那般顺心惬意。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每一种生活都有自己的苦,只不过旁人无法体会,永远只看见好的罢了。正如我们这群被关在后宫那个大牢笼中的女子,一个个在斗争中耗费了所有的青春,最后还不一定就能落下个好下场。

    回了丞相府,屁股都还未曾捂热,宫里就来了人。我一阵庆幸,还好回来得早,否则就被发现了。我起初听见宫里来人了,以为是吴京,不过却并不是。那个小太监,我却是并不认得。

    那太监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圣旨,而是带来了一盘子点心。那太监道:“皇上吃了这个点心,觉得还好,于是就命奴才给娘娘送些来尝尝。”

    我紧紧的盯着这个小太监,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了。商君博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太监么?况且,商君博一向对我宣旨或是送东西,都是让吴京亲自来的。

    “吴京呢?怎么不是他送来的?”我掀开食盒的盖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一盘子点心,看那花样,似乎以前从未吃过的。不过我仍是奇怪,便是开口问了一句。

    那太监倒是也不慌张,很自然的解释道:“这几日吴公公忙着大婚的事情,所以就让奴才来了。奴才跟在皇上身边也有几年了。”

    这人说话倒是伶俐,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还顺带消除了我的狐疑。我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鼻尖仔细的嗅了嗅,很香很诱人,让人忍不住的就想咬上一口。

    不过仅仅是这样而已,我很快又放下了那块糕点。然后对那小太监道:“去罢,回宫就说是本宫很喜欢。谢谢皇上的关爱。”

    那小太监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然后他低头恭谨的问道:“娘娘不尝尝么?这是宫里新研发的点心,皇上太后和其他娘娘吃了,都说好。”

    “刚吃过点心,有些撑,放一会再吃。”我随意的说道,然后挥手:“你回宫去罢,仔细一会天黑了,懒得让人开宫门。”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告退。我让五福送他出了丞相府,确定他真的回宫去了之后,我这才冷笑一声:“这等骗术,未免太过拙劣了。玄墨,去弄只小狗来。”

    玄墨自然是明白我意思的,当下面上亦是一冷,目光也森寒起来。飞快找来一只小狗,然后取了一块点心,给那狗喂了半块。

    静静的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那狗就开始低低的呜咽起来,似乎很是痛苦。我与玄墨她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叹息一声。

    “果然有毒。”织锦轻叹一声,然后伸手捏住那小狗的脖子,“咔吧”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补充了一句:“而且,看样子还是剧毒。只怕若真的吃了,就连神仙也救不活了。”

    我看了一眼已经静静死去的狗,对五福道:“五福,麻烦你去埋了。记住,别乱扔。否则让那些吃狗肉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要闹出人命的。”

    五福拖着那狗走了出去,我看着那剩下的点心,让织锦小心的处理掉。玄墨则是仔细的替我清洗了方才捏过点心的手指,一面洗一面道:“宫里的人,越来越胆大了。娘娘,看来是被咱们给逼急了。”

    我点点头:“看来是给逼急了。这样明显的动作,就不怕让人发现。不过,也没将那太监留住,现在也没什么证据了。若是抖搂出去,指不定要被人倒打一耙,所以咱们只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谁也不让知道。”

    玄墨点点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问我:“娘娘,那你觉得是谁干的这事情?”

    “除了太后,还能有谁?”我苦笑,然后婆娑腹部。太后,果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竟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将我杀死!哼,只怕这次没成功,还有更多的下一次罢?只是,这一次已经如此大胆,那么下一次呢?

    看来,是时候要加强防范了。想到这个,我便起身,去找爹爹。当然,我自然是没有告诉他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让他去给我寻几个高手来,我有用处。

    爹爹自然也是知道宫里的险恶,听我这样说,也没多问什么,这是默默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告诉娘。

    待得织锦回来,我亦是将这个事情对她说了,让她暂时跟在我身边,让玄墨去照顾三个孩子。现在,恐怕太后想要除掉的是我,不会再打孩子的主意了。至少,暂时不会了。因为孩子还小,太子之位换的机会还很大,可是皇后之位不一样,皇后之位,马上就要到我的手上了。这个时候,只有除掉我,她才能安心,才能保住皇后之位不被外人拿去。

    现在的气氛,已经到了空前紧张的地步,我必须处处小心,因为若是一个不小心,失去的——也许就是我的生命。

    也许是我这几日表现太异常了,惹了爹爹的怀疑,他竟然让我单独去书房找他。我心下有些怯怯,路上就想好了待会爹爹问我,我该如何瞒天过海,让他不用担心的说法。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爹爹却是并不曾问我这个问题。见了我之后,只是轻叹一声,开门见山道:“你要的人,我找到了。一共十个。”

    我狐疑的看了爹爹几眼——难道就为了说这个?通常爹爹叫人去书房,都是要说极其重要的事情的。于是,当下我也没开口,寻思肯定他还有什么话梅说,所以就等着。

    果不其然,爹爹斟酌半晌之后,有些犹豫的看向我,见我等着他的后话,便又是叹了一声,开口轻声道:“惜之,爹爹也不知道你要这些人做什么。后宫险恶,有的时候为了一些东西,咱们是不该仁慈的。只是……我希望不管如何,或者将来对付任何人。在面对淡轻的时候,都能大度些。她毕竟……还是你的姐姐,况且,这也是咱们欠她的。不管她将来做了什么事情,你且都留他一条性命罢?”

    看着爹爹恳切的眼神,花白的头发,和面上已经明显的皱纹,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我沉重的点头,郑重发誓:“爹爹,你放心,无论将来她做了什么事情,我一定留她的性命!”

    爹爹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却又对我露出歉意之色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惜之,为难你了。”

    爹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意味深长的,似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看得我一阵狐疑——难道,爹爹知道了云淡轻曾经做的事情了?若是知道了,这会子有这么一说,倒是也不奇怪。大抵,爹爹也很伤心罢?云淡轻曾经是他的骄傲,如今成了陌路人不说,两个女儿之间还不住的自相残杀……

    怪只怪命运多桀,叹了只叹造化弄人。小的时候,我与云淡轻整日一起玩耍之时,又何曾料道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

    若是早知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宫的。或是,根本就不会让云淡轻顶替了我进宫去。

    “爹爹,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和……姐姐,始终是姐妹,我不会害她的。就算真的到了最后一步,我也会想办法保护她的性命的。”我迟疑一下,仍是将云淡轻唤姐姐。我不想让爹爹伤心。哪怕是作假撒谎,也无所谓。

    想了想,我又道:“或许,爹爹你该替她的亲生父亲平反。也许这样,姐姐就原谅了我们也不一定。否则,她这样下去,只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做的很多事情,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后果只怕不是一般的严重。”

    爹爹顿时惊喜莫名,拍手大笑:“我如何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惜之你想的周到!那好,明个——不,今个我就开始行动!”

    我看着爹爹那副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忍来——其实他这样做,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云淡轻已经陷入了一个偏执的境地,哪里就会为了这个想通?况且,她怪的,不只是当年爹爹的一时怯懦,让她失去双亲。更是怪我,抢走了商君博。

    只是这话,在我喉咙处打了无数个转,也最终是被我咽下了。也罢也罢,就让爹爹去做罢。至少这样能让他开心一段时间,抱着希望,总比绝望好。而且,兴许这样做了,爹爹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也不一定呢?

    从爹爹那出来,我只觉心情无比的沉重。那股郁闷之情,久久不能散去。就连爹爹找来的高手,我也没兴趣去看,只让织锦去弄这些。其实,找来这些人,我只是怕太后狗急跳墙,来暗杀我罢了。

    不过爹爹倒是想得周到,十个人中,竟然有七个是女子。这倒是方便了不少,我大可让她们假扮成婢女,光明正大的可以跟在我身边,也不用多多藏藏的。

    将十人各尽其职的安排好之后,我便是静静的等着太后出招。而就在此时,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宫里的信。不是商君博的,也不是太后的,是孔太妃的。

    信上只一句话:兑现诺言。

    我静思良久,终于才明白了那话的意思。孔太妃这是要求我兑现当初那个在冷宫里答应她的事情了。当初,我答应过她,要帮她找到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