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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痴情灼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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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清凉如水,金碧辉煌的大殿沉寂到令人压抑,紫韫纾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烛火下已是看不清,摸不透的人,如果她看完信后脸上会有那么一丁点表情出现,至少自个会放心点,至少放心她没有压抑自己,至少放心她会哭会闹,至少不会憋坏自己。

    而今她现在这般神色清冷,无波无澜,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着实令人担忧。掩在袖内的双手渐渐蜷缩,紫韫纾目光从她身上由上往下移了几分,寂静的目光凝看笼在烛火里的绝美面靥,氤氲的灯晕淡淡缭绕在她身边,浅浅的橙晕,淡淡的轻烟,更是无端地让紫韫纾心悸,在她浅垂在眼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她在潜抑自己的情绪!是在控制自己的心情!

    手中散发着沉香味的薄纸宛如千万重,细密的墨字成了透胸而过的利刃,铺天盖地袭来,又在瞬息湮灭,瀼进殿内的风吹乱鬃发丝,几缕发丝无意掠进我眼内,眼中涩痛是锥心锉骨,抬起眸子眸光落在随风摇晃的烛蕊上,在氤氲的烛影在我眼里重叠交错。泫然欲语,徒是悲痛。

    薄纸在我手里顿化成浮白细末,凝落在紫韫纾身上的目线缓慢收回,再投向无边天际,留在心中的残留裂痛化成我唯一开口的动力,“三年,三年之内我将紫漾国推上强国之首,三年之后誓死踏平西剠国!”

    浑身惧震,紫韫纾蓦然抬眸,灯晕旖旎,金帷飞掠,她臻首高昂,清冷绝美,浑身散发的凛冽气度,竟是不容于天地,与自己相似的凤眸一片暗沉,朦胧的眸波遮挡了所有感表,包括———丧亲之痛。

    缄默片刻,紫韫纾深幽的凤眸里溢出炽人目光,顿字沉道:“好,边界兵权我全部给你,你铁马金戈,我指点江山,誓将西剠国踏为平地!”

    收回视线,也许她没有发现自己最深处的痛,是痛到刺骨,痛到痉挛,漠淡的伸出手将眼前还在跳跃的烛蕊给灭,茫茫众生,几度轮回,烛映蕊心,蕊心映烛,滴滴烛滴,诉不尽生平苦,我留着这抹残留的温暖做什!还不如在自己未贪恋上它时给及时拈灭。

    看惯花开花谢,月盈月缺,尝过生死离别,品过悲欢离合,我始是孓然一身。谁能陪谁一辈子!谁能爱谁一辈子!我总是试图揽住最后的温暖,从来想过自己揽得多紧,它溜走得就有多快。周而复始,我总算是明白温暖离我很近,却是咫尺天涯……

    母亲、爹爹的离去,成了我远天一方的回忆。安息吧,我最爱的亲人,如有一日手刃仇人,我必带其头颅奠我哀思。不会很久,我不会让她潇遥很久,三年!我静等三年。三年之后鹿死谁手,就在战火里决出胜负。

    嘴角噙着残忍的冷冽,在紫韫纾出惊的视线里我敛身退下,脚迈在殿坎,我回眸一笑,笑有点诡异,有点煞戾。在她巨变的惊骇神色里我从容走出殿门。我知道她惊异于自己异常的冷漠与淡然。成大事者,枢机为善忍,慎谋远虑,处变不惊。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揣诸候之情。三年时间,够我忖度时势,铺决胜之路。厚积薄发,积弱为强方是眼前之道。

    紫韫纾在那人离去最后的一笑里蓦然跌坐在冰冷的墨玉砖上,心间卷起狂涌波涛,紫韫纾手抚在额前,垂瞧于地的凤眸内掠过如月清冷的浮光,忽地,空荡而清冷的大殿里回荡起她甘畅淋漓的大笑。

    总算明白她刚刚为何如此冷漠淡然了,她总是胜自己一筹啊。紫潋夜,紫家的江山交到你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无怪乎你需要三年时间准备,无怪乎你可以做到平静无澜,原来你早已做好的打算,做好的准备。

    知已知彼,可达随心所欲,即可以进攻,也可以退守,即可以合纵,也可以连横这一进退纵横、运用自如的境界。颤巍的手撩起明黄广袖,蓦是有一条青墨细线自腕口处蜿蜒而上,看着丑陋的青墨细线,紫韫纾幽幽叹气,三年,我也只能陪你三年啊。也许看不到你君临天下,一览众山小的傲然巅峰,我还真是希望自己能看到那天,真是希望呵!

    敞开的殿门让风更加肆入,清凉的风把垂拢着的金帷吹得晃晃悠悠,明烛左右摇曳几下经不风的吹拂:嘶嘶轻响便熄灭了几盏。半明半暗的大殿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恍若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几声佩玉叮呤,紫韫纾静静的站起身,挂垂在殿柱上的琉璃灯投了一抹淡紫灯晕,灯晕把她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没入龙榻里的身影似有点解脱,有点惆怅……

    斜靠在龙榻上,手指一下没一下梳理垂散在肩前的长发,虚睨的凤眸微微掩合了几下闭目深思。不会,在殿外候着的宫侍放轻脚步鱼贯而入,见殿内烛火熄灭急忙重新点亮。一名内侍托了个做工精细,雕有龙凤吉祥的嵌金木盘进来,跪在龙榻前恭声道:“陛下……”

    内侍托着木盘连唤了几声也未见龙榻上合目的陛下出声,不由悄悄抬眼向上看去,见陛下抚在额头上的手微微动移,惊得内侍急急将视线收回,再恭谨的道了声:“陛下……”

    紫韫纾睁开眸子略抬了抬,似有点找不着边际的迷离。嘴角苦笑开,感觉自己今日是用完了一生的精尽,不过是想浅眠谁知醒熟到连宫侍进来都未曾发觉。目光轻扫木盘里搁着的刻有诸妃名的牌子,在凤后的牌子上稍微停留了一下,紫韫纾心里紧,连忙挪开目光,手指缓缓从还未封号的几名侧妃牌子掠过,眸底淡暗的浮光微微飘过,摁在牌子上的手稍有滞愣,最后还是点了凤后。

    在紫韫纾心里那个高贵的异国皇子,是她敢爱又不敢爱,可越是控制自己的心,心却越是脱离自己强行安排的轨道。坐上行鸾时紫韫纾淡笑了下,那再添什么心去想呢!顺其自然罢了,行鸾自花树下经过,月色里的幽香沁人心脾,心花在月色幽色里悄然绽放,盈了满园如月芳景。

    自宫里出来,云淡星稀,月已上中天,清凉如水的月色里我极目凝望如眉新月,心一点点一点点融进无垠月夜,低了眸,出怔的看着护城河内波光粼粼,河风吹过,河面似有千万银鱼层层游跃,清银水泽波波漾开,层层涟漪荡漾心间。河面不时有萤虫微光飘闪飞过,微弱的萤光在河面边打了个圈,穿过淡银夜色,轻盈的向远处飞去。四周太静谧,我仿佛听到心里最深的呐喊,怀抱着双臂,什么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是一股脑儿全都倾出。

    看着渐远飞逝的萤虫,它们是否也是赶着回家呢!还有我,是否也应该回家了呢!折腾了一天,想必府里人都知道我回都的消息,我若再流连不返,怕是他们都望眼欲穿或咒骂不已了吧。清风尚且流恋树梢,暗香亦为有人心而沁,而我,我为何还不回家呢!

    嘴角浮起了笑意,凤眸里映出一倾潋滟水波,敛起及地广袖,把一身黯然遗落在护城河水里。心情放开许些连是感觉风都轻松。

    出了宫门,陡然感到身上落了一道灸热无比地视线,身形巨震,我猛地抬眸向前望去便再也无法将目线挪离半分。隔着夜色我看到一抹翦影盈盈而立,相对而立,咫尺凝眸,我无声的描摹他的一切一切。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只为我而绽放,只为我而凝露。

    目水自眼角边徐徐滑落,良颜如花,万缕情丝绝不绝,百世梦悲,载数载情苦,是刹那间里才明白原来自己的骨血里早就烙下了他们的身影,是生生世世的纠缠,是永远不法隔断的羁绊。那怕是前路荆棘遍布,也会砍出一条血路走到彼此的身边。

    手在身侧死死握紧,深深的、贪恋的看着他,千言万语凝成短短四个字,“我们回家……”

    融入在缥缈淡夜里,祺韵素衣胜雪仿若嫡仙自月中飘来,缓缓进近的身影恍若轻云出岫,眼中蕴着蔽月笑意,温润如玉的面靥似是把那皎月都给比了下去。一双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柔和的声音一如当年在梅园里偶遇时的尔雅,“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只得在此地固守。还好,我没有负郁哥哥同两位弟弟的期望。”

    心头微颤,在祺韵的浅笑里,我被蛊惑了心神,默默的伸出手,十指相扣,至死方休,凝看着相扣的双手,我抬眸深看,“有你们在,回家的路我永远能找到。只要你们在,只要你们在……”

    “嗯,我们知道,但是都担心。”朦胧月色里宇樱祺韵有牵住生怕会迷失方向,会忘记回家的人地双手脚步轻快向车。没有比执手而握的温暖更真实,没有比相濡以沫的感觉更刻骨。如果她忘记了回家,那就让自己去寻找她,重新带着她回家……

    坐在车内我紧紧抱住祺韵,一次又一次深吻着他娇嫩的唇瓣,每次都是含住他柔滑的小舌,深深的吸吮着,似要将他溶入骨血般的死死的圈抱着。很想要告诉他一些话,可这些话,我是说不清,道不明,唯有把心里堵着的思念一次又一次以吻来倾诉。

    车轮颠簸了一下,牙齿小心给磕到祺韵已是被我亲红肿的下唇,两人舌尖一下就尝到腥甜血味,我连忙放开他唇瓣检查伤痕,指腹轻抚他磕伤的唇瓣,我心痛不已,同时也为自己的鲁莽而恼怒。“真是失败,接个吻都让你受伤。”

    祺韵浅出一个倾城之笑,那清眸胜似晨星,抬起他修手的手指沿着我眼角缓缓滑落,在我惊愣中一双凝软的手臂圈住我后颈,带着从未有过的霸道将我头勾下,粉嫩的小舌带着幽幽清香滑入我嘴里,含糊笑道:“再补回便可。”

    呼吸陡地一紧,太晕了,好勾魄的笑容,好撩拨的媚态,感受他深深爱恋同时,我也探到他深隐的惊恐,环在他腰上的手更加用力往身上带,舌蕊化被动为主动,缠绵而热闹的吻如缭原大火,瞬息点起两人欲火,如果不是在马车上……我真的会马上、立刻要了他。

    依依不舍结果热吻,宠溺的看着祺韵,趴在他耳力轻轻道:“不要怕我不会回家,你我的誓言早刻在了三生石里,烙在我心里,我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也不会忘记我的祺韵。”

    怀里的消瘦的身子轻微的颤抖起,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哽深深刺痛着我,一阵绞痛让我更加紧紧箍住祺韵,环住我脖子的手臂蓦然收紧,一滴一滴冰凉的泪水打落在我脖子里,明是冰凉泪水我却感到似火浆般炽烫。

    祺韵在我怀里轻轻挪动一下,头柔顺的枕在我肩头上,带着哽咽的哭泣,“我等了你好久,却等到你死去的消息,我想过自己就跟着你去罢了,可我想到你许给我们的承诺,我一次一次说服自己你一定会回来,一个月,二个月,半年……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你却了无踪迹,没了依托,没有灵魂,我是失了心,失了魂。”

    轻泣的字眼是炙热的铁水流进我心间,我来不及消化他的悲伤,他的惶恐,他的担扰,他的害怕,只得把手臂紧紧箍住他一直在颤抖的身子,我的祺韵,从此不要再悲伤,不要在惶恐,不要再担扰,不要再害怕。如此的你,怎让我舍得你整日彷徨不安!我是多么情愿自己受尽折腾也不愿你有半点伤痛啊,只是……只是我终究让你伤了心啊

    “我躺在床上半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真想就那样死去,死去了我也便脱。若不是郁哥哥千辛万苦的照顾着,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回来了……潋儿……”

    听着祺韵轻而颤粟的哭诉,我咽下一片苦涩,不断用身体的温热来抚慰祺韵痛楚的心。随着车轮的碾路声,我与他这般相拥相依似是要走到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