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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1)纳兰容琛话中最后那几个字，在想到大殿中吃着火锅笑得淡雅却又妩媚而不自知的少女满脸高兴地问他可有心仪之人的时候，生生卡在了喉中。这么多年，濮阳云若，亦或者，木绵绵，依旧对他如此淡漠疏离，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防范。
轻轻转身，纳兰容琛看了眼开在花园墙角的树枝梅花，这样的夜色中，昏黄的灯火下，梅花依旧开得极其妖娆多姿，傲然挺立枝头。就像这慈安宫的主人，即便是十年不踏出慈安宫半步，这高墙深院，却依旧挡不住她的灼灼其华。
“走吧。”纳兰容琛收回目光，看向阿什道：“一会儿让侍卫来请三殿下和濮阳小王爷。”
“是，皇上！”阿什恭敬地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微微开着的窗户里面的人，才发现，那个世人口中被称为神女的太后娘娘，即便是穿着简单的裙衫，依旧那么耀眼逼人。
阿什忽然想起外界对于楚国十年从不踏出慈安宫皇太后的传言，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世人传言，楚国曾经轰动一时的三岁半皇太后，在西风国太子前来迎亲之后，便久居深宫不出，似乎是因为枉为“神女”尊称，更有人说，当年那句“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脍炙人口的诗句，也定然不是出自一个三岁半女娃之口。否则，这十多年来，为什么每年京城中(2)举行的各种诗文大赛，很多还是在宫中举行的，都不见这位三岁半太后去参加。
阿什想，如果他不是跟在皇上身边，定然也会对外面那些传言多多少少信上几分的。毕竟，三人成虎也未尝不可。何况，确确实实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到太后娘娘有什么新的诗词。
如果不是皇上让他去慈安宫办事，他哪里会遇到那样的场景。
那年冬天，太后年仅七岁，也是这样的深冬，大雪纷飞。他奉了旨意前来慈安宫给太后送礼，却不起然遇到已经七岁的太后与两位贴身宫女坐在暖阁中，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怒放争艳的腊梅。后来暖阁中只剩了下了太后一人，却对着那怒放的腊梅，作出那样的惊世诗文。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七岁的娃娃，从未进过上书房读书，毕竟身份有别，却能出口成章叫他如何不震惊。
那时候的绵绵哪里知道，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而且知道慈安宫中不会有别人，巧凝和乐蓉都正好有事走开，她看着那怒放的腊梅，忍不住就将古诗搬来应景，想感觉一下当年王安石作此诗的意境，却没有想到，却给了阿什她是当之无愧的“神女”的感觉。
在世人眼中，十年不曾踏出慈安宫半步的太后娘娘，如果不是凭着濮阳家族的势力，三岁半的娃娃在深宫大(3)内，想必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看着脸色阴沉的帝王，阿什有些不明白。明明皇上来的时候脸色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怎么不到半刻的功夫出来，就变了个人似的。眼底的温度，竟堪比这冬日的寒气。
“阿什，去祁国的使者可有回来？”快到未央宫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纳兰容琛忽然停下步子问道。
阿什这才想起来，方才皇上在慈安宫寝宫的时候，他再外面收到了在祁国使者飞鸽传书来的密函，忙道：“尚未回来，不过刚刚收到一封密函。”
纳兰容琛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阿什心头一跳，快速低下头去。纳兰容琛这才从他手里接过密函，打开快速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知道密函写的什么，纳兰容琛冰霜般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来。
“回乾坤宫。”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心情似乎瞬间好了起来。
阿什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要是回了宫可不了了。未央宫中，太皇太后等人还在等着皇上去挑选心仪的女子充实后宫呢。
“皇上，太皇太后那边……”见皇上已经迈开步子向乾坤宫方向走，阿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纳兰容琛头也不回地道：“回宫！”
声音淡漠低沉，隐含着丝丝不悦，让站在他身后的阿什微微绷紧了神经。低下头，阿什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未央宫，(4)快速跟上纳兰容琛的步子。
天启五十八年正月初一，太皇太后的坤宁宫气氛格外诡异。往年这个时候，绵绵已经从坤宁宫回来了，这会儿，却还必须端坐在濮阳婉蓉下面的位置，看着站在大殿中的纳兰容琛。
“不知皇上昨晚是什么意思？”濮阳婉蓉看着立在大殿中容貌极其美艳的少年帝王，眼底神色一片冰冷。
纳兰容琛立在殿中，方才的一切礼仪几乎完美，此刻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微微勾起唇角，淡淡道：“朕昨晚接到紧急公文回宫处理。”
濮阳婉蓉脸上神色未变，目光紧紧盯着纳兰容琛声音微冷：“不知道什么事情，竟然比选后更大？”
“从古至今，儿女情长与江山社稷而，身为帝王，自然会选择为天下百姓着想。”纳兰容琛抬眸对上濮阳婉蓉神色莫变的眸子，声线清冷：“昨晚朕收到祁国密使传回来的密函，祁国太子大婚，大婚当日太子妃失踪。太子妃便是祁国第一大家孙家的二小姐孙婉儿，孙婉儿却在大婚当天失踪，据说已经到了楚国境内。”
濮阳婉蓉听到纳兰容琛的话，神色微微一变，皱了下眉头声音严肃问道：“哀家怎的不知祁国太子妃孙婉儿到了楚国境内？”
纳兰容琛神态恭敬，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中透着一抹帝王威严：“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
(5)绵绵算是听懂了纳兰容琛话中得意思，祁国太子妃失踪是楚国与祁国的事情，太皇太后如果知道，岂不是不正常？如果濮阳婉蓉知道，纳兰容琛必定会用后宫不得干政这个理由让濮阳婉蓉哑口无言。
事实上，濮阳婉蓉已经哑口无言了。坐在高坐上看着站在殿中长身玉立的风华绝代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声音骤然到了零下几度：“皇上的意思，哀家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
纳兰容琛神色淡然冷漠，声音一尘不变：“朕并无此意，太皇太后多虑了。”
绵绵见气场很是不对，连忙看着濮阳婉蓉道：“姑姑，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既然皇上是为国事忧心，也无可厚非。”
濮阳婉蓉对上绵绵诚恳的眸子，眼底划过一丝不悦，看着绵绵道：“太后，皇上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还未立后，朝中很多大臣都已不满。国之根本，在乎群臣的拥护。如今群臣心思不定，都在猜测着皇上的心思，个个都想要将女儿送进宫。”
其实濮阳婉蓉不说，绵绵心中也是明白的。现在整个后宫除了宫昭仪以外，濮阳家族已经掌控着后宫的生死大权。催着纳兰容琛立后，也是因为濮阳家族一脉除了一个表亲女子正在闺阁外，其余的要么太小，要么已经有了夫家。
如果这个表情能够成为纳兰容(6)琛的皇后，那么濮阳家族在宫中的势力，便会如日中天。绵绵在心底叹了口气，对这些事情尤其头痛。荣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谁可以永远站在顶峰，纳兰容琛如今已经长大，十八岁，即将亲政。
绵绵微微低头，避过濮阳婉蓉看向她得目光，点头道：“是哀家考虑不周，姑姑说的是。”
绵绵想着刚才听到的这些消息和将来的局势，濮阳家族的命运，绵绵不知道将来会是如何。但是，越长大，她心底的想法越发蠢蠢欲动。十年来想不起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对回去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是她不能一辈子待在深宫大内，总有一天，在这个宫廷尚未变天之前，她必须离开。
宫廷啊，她即便是再宫中住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想去深入了解。从听到康子因她一句话就被赐死的消息后，她便在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十来年，这件事情成了她得梦魇，总是被噩梦惊醒。
绵绵出神的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静王爷到！国舅爷到！”
绵绵忙回神，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好，让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等到濮阳万里和元正都行礼完毕以后，绵绵才趁着机会向濮阳婉蓉道：“姑姑，哀家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宫了。”
濮阳婉蓉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几分关切，看向她身后的巧凝道：“巧凝，(7)扶太后娘娘回宫吧！多年未出慈安宫，今日第一次出来，太后放宽心。”
绵绵乖巧地点头，起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进来的元正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再见濮阳万里对她点了点头，便由巧凝扶着离开了。
从慈宁宫出来，绕过假山池林，走过九曲长廊，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巧凝见绵绵神色淡淡地看着远处，便开口道：“娘娘多年未出慈安宫，再这御花园中走走？奴婢去给您拿上暖壶。”
绵绵点点头，很久未出来，十年的时间，这御花园的景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亦或者说，因为大雪覆盖在层层枝头，到处一片雪白，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哪些细微的地方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