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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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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谨被纠缠得实在没了脾气,躲也躲不开,最后只能沉下脸色冷声呵斥试图将人赶走。

    奈何再有威严的神色和语气与她的面相结合起来也大打了折扣,加上四周吵杂的环境将她的声音也弱下去了很多。

    她的这句话也并没有吓退几个,反倒看得一旁的吴诠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弯了腰,直到被宋谨狠狠的瞪了一眼才连忙过来帮她赶人。

    吴诠当了十来年捕头的,带一班子手下也好,平日里办差都没少拿出唬人架势,再加上本身块头不小,面相长得也比较凶,倒是果真三两下就把人全撵开了。

    宋谨闻着满鼻子充斥的各种脂粉香味儿,只觉得头脑发胀浑身不适,竟是有些后悔来了。

    然而尽管进来的时候赶走了一批,可还是他们每走个三五步就会突然从各个地方冒出来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妖艳女子直往他们面前凑,便是楼里端茶倒水做下等杂活儿的,也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女人。

    这过程里吴诠是倒是还挺享受,但凡往宋谨身上扑来的,都被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拦腰捞了过去,把人推开前还不忘往人脸上摸上一把。

    脱身后宋谨便直接快步上了三层,随便挑了个靠着后院一面无人的独间走了进去,并且目标很明确的径直走向窗前,开了窗倾身往外望去。

    吴诠一路欲言又止,奈何人多杂乱又不好问起,到此时才终于开口道,“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里离霁月阁,其实很近。”宋谨说。

    吴诠顺着宋谨的目光看向斜对过去的霁月阁的后面,笑了笑道,“是,看着是近,可人要过去那也还是挺远的了啊!”

    宋谨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而是道,“关于胡妙心的死,虽然我们目前定义的是奸杀案,可实则至少我个人,更倾向于她是在遭受侵害的过程中或者之后,被侵害施加者失手致死。

    “一个将满十岁年纪便失踪的小姑娘,如果没人管那么她现在要么沦为街头乞儿要么早就已经饿死,再或者就是被人带走且控制了。若是前两种情况,在两年前她的父母到顺天府报案之后人肯定就已经找回,所以我有八成把握胡妙心这一起是属于后者。

    “而一个已经被自己完全掌握在手中的人,即便对其施加以再残暴再无人性的侵害,他需要杀人灭口吗?并不。再加上她的死亡方式,是窒息但既不是扼喉也不是溺水,倒更像是被不小心捂死的。”

    吴诠听得有些发愣,“捂死……可如果是捂死,那跟这醉烟坊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谨道,“难道你不觉得如果这案子的发生的地点是在醉烟坊的话,就会合情合理很多吗?”

    “……啊?”

    “生前遭受侵害,尸体全身赤`裸。”

    吴诠想了想道,“那好像……确实是……”

    宋谨并没有在房间多做停留,只看了片刻便又转身快步的往楼下而去。

    吴诠又马不停蹄的跟上来,不禁问道,“大……公子现在又去哪儿?还是这就回去了?”

    “我想去这里的后院看看。”宋谨说。

    “后院?这后院能有什么可看的?”吴诠赶着步子干笑了声道。

    “说不定呢?”宋谨轻笑了声。

    醉烟坊的后院和霁月阁那边的大小差不多,不能说绝对,至少大多时候也是没有客人会去的。

    毕竟别说这院子不大也没什么看头,哪怕是有,又有几个来醉烟坊寻欢的男人会舍弃床第享乐,再专门拉个美人来手牵手的一起逛个小院子?!

    只怕自家正经妻儿怕都未必有这待遇。

    宋谨二人也没跟谁打招呼,下了楼直接就奔着后院去了,且人多眼杂的场所,也根本注意不过来每一个客人的去向。

    只是因为走得急了些,也没太注意,一推开院门就撞倒了个人。

    宋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对方抬眼一看他们不是楼里人,反倒先连忙噗通跪下慌忙道歉起来了。

    宋谨定眼一看被自己撞倒的人,对方原是提了满满一大桶水的,被她推门这一撞,水也撒出一半了,而他人也就这么直接跪在那摊水里,身穿一件明显不太合身且洗得已经泛黄的粗麻布衣,身板十分单薄清瘦,身量倒是有些高。

    不过从言语动作间看来,这应该是个楼里的下等杂役。

    宋谨连忙弯腰伸手去扶人,“你快起来,是我的错,该向你道歉才是!”

    那知对方被宋谨这一碰却是反射性般慌忙猛的一躲,人是起来了,却是急忙退开了老远,一脸惶恐和戒备的直直盯着她。

    宋谨也这才看清对方的面貌,这名杂役原来竟是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是模样有些狰狞,当然这不应该是他本来的模样,只是眼前看着的模样。

    可以看出他的左侧脸是非常俊美的,而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右侧脸颊的面目全非,显得极其狰狞可怖。

    这般模样胆子小点的只怕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好在宋谨还算淡定的,甚至还上前了一步,问道,“你这是……烫伤的还是?!”

    那少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般,依旧只拿一双眼睛紧张而戒备的直直的盯着她,且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吴诠立刻便皱了眉头,有些不耐烦道,“公子在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是哑巴不是?!”

    宋谨抬手将吴诠拦了拦,默了片刻,向那少年微微颔首道,“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过你的衣衫湿了,这冬天天冷容易生病,尽快去换一身吧!”

    说完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两银子来,走上去递与少年道,“是我撞的你,就当是我的赔礼了。”

    少年却没有接且又后退了一步,目光还是直直的盯着她。

    宋谨轻叹了口气,猜想大约这少年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精神不太正常的,于是她蹲下身便将那银子放在了少年面前的地上,然后喊着吴诠往旁的去了。

    不想刚一转身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后面传来那少年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宋谨转过身,朝着少年微微一笑,“你在问我?我当然是客人啊!”

    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宋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

    宋谨好奇心上来了,笑着问道,“哦?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客人?可如果我不是客人,那你认为我又是什么人?!”

    “你是官。”少年说,手往她脚上的靴子一指。

    宋谨一愣,低下头往自己靴子上看了眼,顿悟过来。

    是了,她出来的时候没有换鞋。而在衣着服饰有着严格的阶层区分要求的当朝,这样的靴子普通百姓的不能穿的。

    宋谨清浅一笑,索性大方承认,“是啊,我是官。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指出我是官呢?毕竟穿着官靴出入这醉烟坊的人,应该并不少见吧?”

    少年抿了抿唇,却又不肯再说话了,提起一旁的水桶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