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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还没说完，你抱我走做什么？”
李小浮刚想跟唐婆婆说两句话，整个人就被韩平安抱起来，不由分说地冲出了金圣医馆。她只好撂下一句勾人的话头，让唐婆婆想办法再联系自己。
街上的积雪已经有两寸厚，韩平安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凭空多出一分陌生的戾气。
“她那是说得什么话？！让你做魅？”韩平安箍紧了胳膊，带点怒气。
“是人魅。”李小浮纠正他。
“那也不行！我绝不会让你变成那种东西！”韩平安整个人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李小浮总觉得她一觉醒来，眼前的少年情绪有些异常，不知是不是摘了青衣寒牙的缘故。
她忍不住朝他颈间望去，发现那条细细的红绳还在，“你怎么还带着那玩意！”说完她就伸手去掏，却发现拉出来的是三枚铜钱。
李小浮默默将它们塞了回去，悄声问道：“青衣寒牙呢？”
那东西不管落在谁手里都不安全，李小浮方才做梦的时候，好像还把它吃进了嘴里，浑身冰冷的阴森寒意就跟真的一样。
“不知道，随手扔了，可能在医馆吧。”
韩平安话里带着些没来由的怒意，李小浮感觉自己就像喝酒断片了一样，好好一集电视剧被掐了一段，连不起来了。
“你放我下来。”
“不放。”
韩平安赌气一样紧紧抱着她，大步走在雪地上，身后一排脚印清晰笔直。
“韩平安！”李小浮干脆从怀里挣开，半跌在地上，“你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大部分时候这人都是闷闷的，乖巧温柔。
韩平安扶她站稳，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愧疚，目光灼灼，却不愿直视李小浮的眼睛，“我虽然没有办法完成姜深的心愿，可也绝不会让你去做什么人魅。一定有别的办法救你，你不会死。”
他的声音有些涩，原本清朗的嗓音，夹杂进许多浓烈的情绪。
李小浮拿不准他为什么这么在乎自己的死活，是放不下并肩作战一个月的兄弟情？还是舍不得她这个不收学费的老师？
“人都会死，早晚的事儿。”她这话倒不是安慰他，李清水从小就是这么教她的，何况她一个异世界过来的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大易国也不是很有归属感。
“我也不怕死，就是没找到师父，有点遗憾罢了。”
还有就是没弄死你爹，自己这么死了有点太不甘心。
李小浮拍落他身上的雪，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对人魅这么反感？”
方才走的时候，唐婆婆说她身上的尸毒已成咒，必须完成那鬼的心愿才能散怨续命，如若不然只能等死。
但她又说自己这身体机缘合染了至寒尸气，能替鬼说话，可以跟唐婆婆回千松甸，试着将她炼成人魅，从此借鬼寿续命，一样活到百岁。
没想到韩平安只听了一半就翻脸走人。
“难道你见过人魅？”
这么抵触，李小浮猜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韩平安果然皱了眉心，“我没见过人魅，可我见过魅，不人不鬼，不生不死。”
满身的戾气，狂躁的双目，见不得天光的怪物，只见一次便众生难忘。
“你怎么能看见魅？”
李小浮瞬间来了兴趣，李清水曾提过，魅是人喜欢的鬼，人魅是鬼喜欢的人。
凡人看不见魅，因为魅是鬼。
这个世界虽然有鬼怪玄法，但是天道运行的法则跟她原来的世界大致一样，人鬼殊途，正常人是看不见的。
李小浮跟了李清水十年，从未真真切切见过鬼。鬼和人被天地隔开，死了就是死了，死后归于轮回，永不复相见。
“小时候在宫里见过，是国主的一个妃子。”韩平安扶着李小浮的手，“你能走么？”
“还行。”李小浮挪了两步，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走路有点飘而已。
“奇怪，按理说你看不见魅的。”魅只能被喜欢他的人看见。李小浮心道这人虽然命不好，架不住起点高，见过的世面就是不一样。
“我被那个东西吓哭，国主当时也很奇怪，因为除了他，世上还没有人能看见那个魅。我娘当时很害怕去问国师，结果他说，我八字相克相刑，能见到一些憎怨之气也说不定。”韩平安如今想起这段往事，已经不复当年那般惊惧，反而自嘲道：“可惜当时年纪小，不明白国师这么说的真正意图。”
那件事过后，连国主都有些怕他，宫里除了十三公主，更是无人敢靠近他。
他突然站在李小浮面前，停下脚步，“刚才你替姜深说话的样子跟那个魅没什么两样，不管是人魅还是魅，都是让人畏惧的怪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坐在窗边嗑瓜子的俏皮少女，勇敢潇洒，无所不能。
而那种被家人厌弃被世人所不容的感觉，他享受了整整十七年，不愿让她尝到这种滋味半分。
李小浮却听到了另一个重点，“你说我替姜深说话？”
难道刚才不是做梦？
“唐婆婆用她那种邪门的方法，让姜深的鬼魂借你的口，将未了的心愿说出来…”
李小浮忽然说：“诛国贼，还天下。”
“你知道？”韩平安惊讶道：“我以为你那时候….”
“就像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了姜深。”李小浮走到街边酒肆的灯笼下，借着那昏黄的光看着自己的手。
她心里泛起一丝苦笑，好嘛，千松甸的鬼语术果然名不虚传，亏她还想帮那个老太婆找姐姐，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死招。
她十指的指甲已经由紫变绿，白色的月牙甲全部泛着幽绿，这下可好，她连两三个月都活不过了。
通鬼语者，与鬼同寿。
鬼在凡间回魂的日子只有七七四十九天。
她的生命已经开启倒计时了。
唐婆婆捡起地上的青衣寒牙，将它装进一个黑色的小锦囊，挂在了拐杖顶上，跟婴骨骷髅吊在一起。
“松昌，你给子渊去封信，让他立刻回晋城，一刻都不能等。”唐婆婆缓缓坐下，抓拐杖的手苍老干枯，仿佛就剩一层皮。
宋仲岚又醒了，这次趴在床边嗷嗷直吐。梁松昌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伺候着这个祖宗。
“子渊还在蝼蛄山，我找快马把信送过去，再回来也要一个月。”梁松昌察觉出来唐婆婆的异样，“怎么，那女的活不过一个月？”
唐婆婆将拐杖横过来，摸着婴骨骷髅的天灵盖，“冯乘已经死了，方才那个姑娘，身上有他残魂之气。”
梁松昌一个失神松手，宋仲岚一头扎进自己刚吐出来的那摊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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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铭的梁家军近些年成了攻打高京人的主力。
以蝼蛄山为界，西南为高京，东北是大易。
高京不好打，因为除了人种彪悍之外，他们人人都通点奇门遁甲。
传说高京人是巫族后代，其实不过是这个民族的首领喜欢研究方位玄学，精通天文地里还爱琢磨点风水堪舆。
所以大易的低科学水平军队推过去，对上接受过多年科普教育的本地精英，就很容易吃瘪。
冯子渊是冯乘的师弟，也是他半个儿子，冯乘是掌门冯南臣指定的接班人，冯子渊就间接学了布卝的全部真传。虽说布卝的绝学是四柱断命，但是修大道玄学的人第一课都是天地五行。
所以梁铭能打胜仗的原因主要在于，冯子渊的地图绘得好。
冯子渊仰头看完天狗食月，便接着往山坳里面去，他跟了这条河一个多月，终于摸清楚它的脾气，总能算出来它什么时候屈什么时候伸了。
到时候伯父他们打过来，只要踩对时辰，这条河便能起到很好的防御作用。
十五的月亮十六的亮，今日月光格外白，照的远处树下那几棵蘑菇分外妖娆。
“鸡儿纵！”
这可是顶顶美味的稀有蘑菇，这要是回去弄个烫，炒个酱，神仙也要晃三晃！
冯子渊掰下几颗扔进袋子，耳边忽然刮过一阵诡异的风。
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冯子渊猛地回头，山坳间空旷幽明，没有任何异样。
可他就是觉得有风在耳边挠。
难道是鬼语？
“婆婆？”
会不会是唐婆婆的法螺传音术？今夜正好是天狗食月，阴气旺盛，法螺可以唤鬼传音，向施术者指定的人传递消息。
唐婆婆年事已高，极少用这种耗损自身阳气的法子。冯子渊觉得必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他急忙捡了一把散砂石子，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空旷的地方，迎着那诡异的风向挥手一撒，砂石凌乱地滚落一地，而停下后的图案隐约像个字：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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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浮回到立雪堂倒头就睡，似乎乏力的厉害。
再一睁眼就是三天后。
拿到管事之位的宋嬷嬷和丹儿急疯了，夜夜守在床边盼着她醒。
李幽云指定宋嬷嬷当引骨人，韩冀一下子给她配了五十多个下人，配合李幽云主理配骨事宜。
第一件大事就是让她去翎南郡主家下贴。
峘王当然很愤慨地把她撵出来了。
宋嬷嬷很无奈：“他说王爷若是非要做这种荒唐事，他就跟韩家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