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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仿若勾栏
秦王政五年二月初二，寒冬饥年终是落尽了，毅如坚冰的河面终于喘息流动开来。微风吹过，所有沉睡的花儿，细细碎碎伸着懒腰展开笑颜。深深浅浅强占了咸阳宫各个角落。比花儿更加娇美的人儿在这一日阳光缱倦中，不约而同来到御花园中赏花赏景，只是这些夫人们初来时的目的是为了赏花，齐聚之后是否变成斗艳了呢！？
阿房踏入御花园，落入眼帘的便是大小夫人们娇媚的谈笑风神之态，那原本光洁的前额又微蹙一起，低头嘱咐了小梅一声，便回身离去。她实在不爱看这些天下至尊女子惺惺作态的模样——仿若勾栏！只是勾栏的卖笑的女子在遇到极不入心的客人之时尚且有那么一丝选择的权利，而这帮女子连这么点微薄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全部身心守着那一世见不到几回王，在众夫人之间微笑，奉承，踩踏，成王败寇，最终化为腐朽，落为尘埃。
伊敏夫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见阿房身着石榴红罗袍的背景飘飘然然离去，漠然摇了摇头，俯下身将地下正要怒放的花朵使劲采摘下来，顺手扔在地上，拈花鞋底毫不留情的踩在上面，直至那朵花四分五裂的横尸地上宣告死忙。方才用那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说：“这宫里的浮沉怎是你一个乡野村妇能看的透的，既然走出了这个圈，又何苦回来迎接死忙。”
阿房回到魏流宫，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胡思乱想，不经意看见小梅在回廊上和一个面色颇生的丫鬟，悉悉索索低头耳语，时不时还露出一抹狡谍的微笑。
半晌，小梅终于结束交谈回到屋内伺候，看阿房一直盯着刚才她们交谈的地方，簌簌地说：“夫人！今个晚上王上宴请百官，只让伊敏夫人和齐顺夫人伴驾，其他各宫夫人准许今日按照品级私开小灶。方才那个是御膳房的丫鬟，进宫时日颇长，平日里与我关系不错，这次偷偷将上等的官燕拣了出来留给我们这一宫，方才让我早些去取，免得让其他夫人看见。”
阿房微微点头，顺手拈出几片金叶子放在小梅手中：“这些赏给你和那丫头了，替我好好谢谢那丫头。”
小梅双手接过金叶子小心翼翼放入荷包之内，感激的说：“谢谢夫人赏，我这就去了，免得一会回来晚了，来不及布置晚膳。”
阿房摆摆手打发她下去，余光之间却扫见铜镜之中的自己竟以面容憔悴，不禁意间长叹一口气。
小梅退下之后，信步往御膳房走去，御膳房那丫鬟是和她同一年进宫，名字唤作小兰。早些年因为主子犯错被罚到御膳房，后来也是有些机会调回后宫服侍主子的，只是那丫头仿佛厌烦了后宫的争斗，甘愿在御膳房摆弄些吃食。平日里有好玩意总不忘给小梅备一份，今个前来除了给小梅留出些上等官燕让她讨好主子，也特意给她留了一坛梅子酒，虽然不是什么御用美酒，在这个季节小酌，却也颇为舒服。
宫女不是夫人，主子在宽厚也是不敢在咸阳宫内慢步悠然，小梅的匆匆脚步，这好和个小太监装个满怀。
“哎呦！小梅呀！你可撞死我了，今个你这是作甚走的这么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颇为刺耳。
“小李公公，真不好意思，我这要赶去御膳房，改日请你喝酒。”小梅匆匆客套几句，便低头前行。
小梅刚刚转身离开，那名唤小李的公公猛然间看见地下有个小黄布包，拈在手里隐隐能感觉装可些粉末状的东西。急忙追上小梅。拿着布包在小梅面前晃悠，依旧用那尖锐的嗓音聒噪地说：“小梅呀！你怎么走的这么快，追的杂家累死了，这是你掉的东西！”
“小李公公，今个真谢谢你了！”
“不客气！都是做奴才的万一丢了哪样东西，回去少了都是顿责罚，对了，你那个包里是什么。”
“珍珠末，我家夫人赏的！”小梅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得意。
“你家夫人真不错，这可是好东西，夫人可都是按份力领的。”
……
小梅和那太监又寒蝉了几句，方才去了御膳房。整个御膳房都在为晚上的宴会忙的不可开交，小兰是老宫女，偶尔偷会子懒管事的甚少说什么。两人一旁两人叽叽喳喳好不欢快。不过到底是顾忌宫里的规矩，小梅拿了东西，小兰被催促她快些离去。这时小梅从荷包里掏出个布包，塞在小兰手上说：“这是我家夫人赏的珍珠末，极好的东西来着，送给你了。”
小兰也不客气，顺手接过东西塞在怀里。她们之间平日里也是经常如此，有好东西一定不会忘记对方。
毕竟是还是初春，日头依旧是短了些，不一会时间太阳便要西下了，小梅急匆匆地往回赶去，她可不想误了布置晚膳的时辰。
这样的深宫之中，这样的宫女比比皆是——不够美貌，不够聪明，不够好运，似乎什么都差一点点，然而也只有这些宫女之间有着相对单纯的交情，只是不知道这些交情能维持多长，多远……
伊敏在寝宫中，面对铜镜打量着自己，杨柳细腰，黛眉朱唇，肤若凝脂，这样的自己今夜有资格在嬴政身旁陪衬，虽然只能同一件华美的装饰一般陪衬……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丫鬟小苏急匆匆进来，用眼神暗示伊敏屏退四下，这屋内的人刚走尽，小苏便急忙附在伊敏身侧低声耳语。渐渐地伊敏的神情舒展开来，拿出金叶子递给小苏，温和的说：“办的好！这些是赏给你的，快下去准备准备，晚宴就要开始了。”
待小苏退下之后，伊敏的面庞上再一次爬上一丝恍惚，她不知道如装饰般站在嬴政身侧的日子还会有多久，她想赌，赌赌看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赌赌看嬴政是否能恩赐给她一点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