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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嬷嬷！”一声清越的娇娇声儿从背后传来。桂嬷嬷不回头都知道是谁，大小姐戚明容，“二哥找来的北地的珠串儿，我瞧着十分特别，挑了几样给福姐姐！”
一个似从牡丹花里走出来的明媚娇女，身着樱粉绢绸襦裙，乌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花苞，六岁的年纪，肤如凝脂，眉眼间已经透露出绝色之姿。“春和”名唤春和的丫鬟年纪约十二三岁，立刻抬手呈上一个描红匣子。
大小姐委实可人！桂嬷嬷温和笑着谢了礼，拿着匣子往内院走去时，不免又想起另一位小姐。
要说这对儿双生姐妹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大约全在戚清明身上。
和明艳聪颖的大小姐比起来，二小姐戚清明便逊色了许多，倒不是容貌生得不好，但人总是木讷讷一个，也不爱笑，别人与她说话，也是一副冷脸呆滞样儿，久而久之，丫鬟婆子间便传出了二小姐怕是天生愚笨。气的荣清夫人发卖了许些个嘴碎的丫鬟，这才堵众人嘴，但是二小姐天生愚笨的说话，渐渐便成了后院里默认的事儿。
饶是常年侍奉老太太的桂嬷嬷，这六年来，见到二小姐面儿的次数，十个手指数的过来。穿过长廊，老太太房前的帘幕，被撩了起来，随即一个清朗的身姿迈了出来。
容姿清峻，通身的风光霁月，星眸微闪，睨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坦然。
“大少爷！”
桂嬷嬷福了一身。
荣清府嫡长子，戚明堂正值志学之年，年方15便已经出入翰林，是极有希望继承老伯爷步入帝师之列的。
“桂嬷嬷”戚明堂一眼瞄到描红匣子，嘴角还未露笑，眸子里先泄了一丝笑意，“可是碰见荣华了？”
“大小姐在花园里守着那盆姚黄呢。”
戚明堂笑起来，端的一派清风抚松，“荣华惯爱牡丹。”说罢摆了摆手，踏步走了。
桂嬷嬷踏进里屋，淡淡的沉香沁过来，荣清老太太捻着佛珠，似乎并未因为大少爷的到来感到开怀。
“明儿教习先生要来了，可备好了束修礼？”
老太太慢悠悠转了三颗佛珠过去。
“备好了，大少爷的同袍，礼一定备好。”
“嗯.......清明....”
老太太止了话，这才深深叹出口气儿来。桂嬷嬷这才想到，二小姐明儿也是要和教习先生请学的。
大希民风淳厚，男女大防并不严苛，故而女眷亦可请了教习，授诗文骈赋，琴棋书画，乃至骑射之术。男子3岁便开始进学，女子也多在5，6岁便延请名师。
“大哥，听说教习先生是你的同袍？”
戚明容鼻尖上挂了一抹汗珠儿，室外的阳光在小脸上晕出一抹嫣红。眼中的好奇晃人心神。
妹妹日后必是倾国之姿，还得须严加防范。戚明堂暗自想。
“鸿书可不是普通的先生，我尚且倾其秀华。”
戚明堂微微叹出一口气，似是已经叹服了什么。
“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服输！”戚明容嘻嘻一笑，“明儿我得好好准备！”忽又顿了一顿“清明妹妹那里...”
戚明堂下意识皱了皱了眉，略有戚色，“清明自然也要来，荣华还得多照顾些。”
戚明容状似欣喜道“一定！清明肯来便好！”
戚明堂抚了抚对方的发顶，觉得自家的妹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
“但愿鸿书莫恼了清明....”
戚明堂低低喃了一句。
翌日，天气阴沉沉得，天上的云，坠得人心慌。此番正值初秋，倒也不觉热，只是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儿，平白觉得憋闷。仿佛昨日的艳阳是做梦一样。
一道水绿的扑进老太太的屋子，像塘里一抹嫩荷儿。
荣清老太太不看都知道是谁，这满屋的牡丹香，只会是荣华姐儿。只见戚明容今日着了一身水绿襦裙，衬裙上用豆粉丝线细腻秀了几尾金鱼，外头罩了一件对襟薄纱小褂。胸前戴了一只秘银錾刻荷花长命锁，手腕间是一对银花丝镯子，头上一支玉荷翡翠簪。
所谓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罢。老太太满意得点点头，这一身清纯明丽，素净又不显得单薄。
“荣华快来用早膳吧。”已坐在桌前的荣清夫人，生了六个孩子，依然得体优雅，沉紫香绸的外衫下，一段如玉的皓腕上，是一个一看就极为贵重的福禄寿三色玉镯。
“清明妹妹来了么？”戚明容环顾了一圈，坐到桌旁，享受母亲亲自乘上来的一小碗鸡茸粥。
荣清夫人僵了一瞬，“已嘱咐肖嬷嬷去了，清明若不过来，应是径直去清晖园，荣华莫忧心，清明只是不爱说话，有肖嬷嬷看着，自能放心。”
戚明容私下撇了撇嘴角，母亲这番说，倒像是说给自己安心听的。想罢又轻轻叹了口气，压下了心里说不清的不满和可怜。
用罢了早膳，众人便抬脚往清晖园走去。清晖园在客堂和女眷后院的交界处，从最里边儿的荣清老太太的荣清苑过去，得走上小一刻钟，小姐们步履又不比丫鬟婆子利索，偶尔也会搭个软轿，但荣清伯爷极反感小姐们娇柔做派，于是软轿用得最多的，还是荣清老太太。
正走到中央的憩荷园，一个丫鬟急匆匆从荷塘边绕过来，“先生已到了客堂了！”
清晖园就在客堂后方，哪有先生等学生的道理，于礼有失，这下戚明容呀了一声不好，提了裙裾就要跑。
“荣华，别慌，你大哥的同袍，便是稍等一刻，不碍事！”荣清夫人忙拉住戚明容，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规矩，跑上一会儿还有形儿么？”
戚明容吐了吐舌头，乖顺下来，但步履加快了些许。
“鸿书来了！”
客堂中，戚明堂上前迎了即将成为妹妹们教书先生的同袍进来，旁边的小厮江流一抬眼，便倒吸一口凉气呆住了。
但见一只昕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提着芽白暗纹滚边长衫，这人穿的十分素雅，这轻轻一提一抬，好似流云覆水，有股子说不出的清雅。而让江流呆住的，却是这人生得，委实好看过了头，江流自认伺候的荣清伯府上，美人如花，公子如玉，绝对在国都排得上名号。但这位鸿书先生，为人洁白皙，温其如玉如梦，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清眸远山，薄唇花间。
戚明堂回头瞪了一眼江流，倒也没出声责怪他失态，概因他与这位同袍相处多年，初见的人十有八九是这个样子，还有一二是痴痴回不过神。
“来得早了些。”
温玉般的声音让江流又回了神，这才慌不迭上前领了对方小厮手中的书箱。
“荣华应是已经在清晖园了，我领你前去。”戚明堂方才在清晖园见到了母亲身边的肖嬷嬷，想来戚明容已经在园子里了，便抬脚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