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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行看见戚清明的时候，她已经和侍女走散而不自知，仿佛一尾鱼，在人流中随波逐行。
“你在看什么？”
戚清明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的注意力还在那个馄饨摊子上。
回过头来，对方是一个作异族打扮的人，这人穿着鸦青的立襟袍子，右肩斜披一条重工金绣的搭肩。
手腕间戴了一个赤金护腕，似是习武之人。披散着黑色长发，一个男子，耳间竟然戴着一对赤金红宝石耳坠，显得尊贵又妖异。
那双眼眸仿若盛满了星辰，正带着莫名的神色问自己。
“你是谁？”
戚清明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面前的人明显不是大希人，望向身后，还有两个蒙了半边脸的玄袍男子跟着，应是来贺成国公主宴的人。
“鄙人来自西离，刚到国都，姑娘一个人在看什么？”
“我不是一个人...”
戚清明回头，发现司书司棋已经不见了踪影，“跟丢了。”
那西离国男子闻言露出一个浅薄的笑。
“哦？我劝姑娘不要再向前走了，在此处等人来寻比较好。”
戚清明未觉得对方身上有恶意，点了点头，又看向馄饨摊子。
“我刚来大希，未曾用过这些吃食，不如姑娘随我一道。”
“我没钱。”
戚清明坦然说道。
两名随从听了这话抖了抖，戚家二小姐够坦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拒绝主子。
“无妨，我请姑娘。”
西离贵族殷重行眯了眯眼，做了个请的姿势。
戚清明看了看似乎能无止尽穿息下去的主街人流，抬步朝馄饨摊走去。
在国都中摆摊子已经十来年的老余觉得，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都中士族云集，贵族也爱时不时来街上寻些乐子。
但今日这桌客人好生诡异，那男子一点儿烟火气也没有，跟那话本子里的狐仙似的。
而那少女更加奇怪了，浑身冷清清得，一个人，与对方生疏得紧，也不知道到底认不认识，不会被这狐仙拐带了吧。
于是上了馄饨便离得远远地。
戚清明无所觉得拉下了脸上的面纱。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一些男子迅速靠拢过来，碍着那异族男子和身旁明显两个护卫，没敢贸然上前，眼睛盯着戚清明的绝美小脸，间或掺杂着几道不怀好意。
舀起一个馄饨塞进嘴里，好吃。
清淡淡的，却极鲜美，和府中用着上乘食材，工序繁复的宴菜比起来，极为不起眼，但却有一番朴素原始的美味。
美人的唇上沾了许些油渍，显得那小嘴滋润水亮，周围人又响起一阵吞咽声。
殷重行不满的斜睨了周围一眼，并未动眼前的馄饨。
“你方才在人群之中，是在寻些什么么？”
戚清明咽下馄饨，抬头朝对方看过去。
“不寻什么，只是在看路人。”
“哦？”
这一声在殷重行唇间绕了道弯儿，显得有些玩味。
“路人，有什么可看？”
说着露出一个笑意，但那笑意未达眼底，星海般的眼眸中，栖着对一切的淡漠。
“...我也不知，只觉得他们蓬勃向生的样子，十分好看。”
蓬勃向生么.....？
“你也想如此么？”
“不知。”
“若是一切皆为虚幻，你当如何？”
戚清明愣怔望向对方的双眸，不知对方何出此言。
“真实在何处？”
殷重行忽然缓缓绽开一个笑容，这笑和之前浅薄将离之态不同，连着眼眸一起仿若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又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带着一丝嘲弄。
“汝行当如是尔。”
恍惚间，戚清明觉得自己突然回到了那个阴绿的水底，动弹不得。
“你是谁？”
说着，抬手便要去碰对方的脸，仿佛在对方这张脸下，藏着一个等待她解开的谜底。旋即被对方抓住了皓腕。
宛若情人私语道：
“你又是谁？”
戚清明跌入对方眼中星海，那儿只有无尽的寂静，而她不过是存在了一瞬的浮沫，不值得换来任何人的一眼。
戚明堂找到清明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位妖异异族男子一手执着妹妹的手，两人挨得极近，仿佛在说些外人听不得的密语。
更别提两人眼神交错，妹妹眼神迷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瞬间拔了腰间配剑杀气腾腾得策马奔了过去。
齐修远比他更快一步，纵马快速穿行出主街，翻身下来便朝异族男子挥掌而去。
异族男子没料到人群熙熙的街道上也能被人这么快找到，放开戚清明的手腕向后退去，躲开了齐修远这一挥。
耳旁传来一阵劲风，殷重行眉梢一挑，没想到在这里还有能修出气的人。
“还请阁下在都内对女子敬重些为好。”
齐修远原本也只是强迫对方拉开距离，收了手冷冷说道。
殷重行认出对方来，此人容姿不凡，才华倾国，竟还有一身武艺？竟是好一个文武双绝之人。
难怪荣华对他念念不忘。
麻烦的是，这等人物，却是齐家后人，四皇子的幕僚之首，是个隐祸。
戚明堂翻身下马，今日是他和齐修远巡城，却不想方才司书司棋哭的梨花带雨说二小姐走丢了，两人这才策马寻人。
太危险了，这男子皮囊好看的紧，虽不及修远的谪仙之姿，但却有股说不出的异族俊美感。
戚明堂低头看自己妹妹，只见对方还在愣怔间。
“我只是见小姐一人在此，便陪她说说话，得罪了。”
殷重行朝二人躬身便带着护卫转身欲离去，眼角却睨向齐修远，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情绪的笑。
“清明？清明，是大哥。”
戚明堂晃了晃戚清明，
“那人可有对你如何？”
问罢才发现戚清明今日穿得极为朴素，若不是这过于绝美的脸，都要以为是那个小户少女。
“你怎的穿成这样？”
齐修远目送那异族男子远去，对方那眼神，仿佛是一个站在巅峰之人，发现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小东西，令人倍感不快。
听了戚明堂这话，这才低下头去看戚清明。
素衣，素颜，发间仅有一根木簪。
戚清明面色有些苍白得离开摊位，她只觉得全身发冷，急需找个温暖的地方。
不知怎的，齐修远觉得此时的戚清明仿佛要化作一缕烟云，他急忙和戚明堂跟上。
“清明？清明？你怎么了？”
戚明堂吓坏了，妹妹直直得往人群里钻，人群投来奇怪的目光。因那绝美少女身后跟着的两人都配了剑，未敢上前搭讪。
戚清明走到路边阳光下，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意渐渐回上来，摊贩的叫卖声又传进耳中，路边的蒲公英花在光下轻轻摇曳，她在此时才听见戚明堂的呼喊。
她看见戚明堂焦急的脸，又看见齐修远紧皱的眉宇。
“先生？”
齐修远听见她极轻的唤了一声自己，却见对方身子欲做瘫软下去。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