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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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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云光静默半晌,回过头时,走道上已空无一人。

    “大哥...”

    陈家到这一代,嫡系出了两个儿子,陈云光是二子。

    陈大公子不爱族内传授的那一套,却极爱钻研医术草药。

    在陈云光的记忆中,自记事起,自己的大哥永远都带着一股药香,那味道并不好闻。

    兄弟间的感情十分亲密,陈云光的童年几乎一直和大哥在一起。

    直到大哥陈云歧外出游历那一年。

    陈家已为陈云歧定好了世家新贵——信阳候华家的嫡小姐。

    只等对方游历归来便安排亲事。

    年方十三的少年陈云光和家人一样,翘首以盼大哥的游历归来。

    但和戚二公子一般,陈云歧回来了,同时带回了一名孤女。

    那孤女是一名游方医师收养的弃婴,自小随医师习医,与陈云歧情投意合,两人当时如胶似漆。

    这对鸳鸯理所当然得遭到了陈家族内的反对。

    陈家宗族极为严苛,嫡系尤其,对于嫡长子离经叛道去学医术已经是最大的容忍,没想到对方还要和一个乡野孤女成婚。

    生性倔强的陈云歧带着孤女离开了陈家,扬言陈家若是不认,那便也别认自己。

    此事当年在世家内闹得十分不光彩,华家气的放了狠话要与陈家断往来,陈家族内对陈云歧十分不满,连带怨恨起勾引子弟的那孤女来。

    陈云歧带着心爱之人去了哪里,只有陈云歧唯一舍不得的亲弟弟知道。

    那日,陈云光下了学,傍晚的古藤上,一只乌鸦不吉利得叫唤着。

    推开内院的门,大哥陈云歧拿着一把利刃,站在血泊中,那血从一具尸体中淌出来,是族中一名长老。

    院中一片喧闹的尖叫声,陈云光已经记不住当时的画面,只记得陈云歧一双漆黑又狠绝的双眸,看向自己。

    “我要陈家偿命。”

    留下这句话,陈云光再也没见过陈云歧。

    从此陈家对陈云歧这个名字十分避讳,无人告诉陈云光,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多年之后,母亲因忧思过重离世前告诉他,族内长老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登门去说服孤女离开陈云歧。

    但不久便传来孤女身死的消息,接着便是那日傍晚的事情。

    据说那孤女,死时还怀着孩子。

    “我不求你大哥原谅,只盼他能快活得过了此生罢。”

    说完这句话,母亲便走了。

    陈云光瘫坐在自己房间内,回想着从前的事。

    从陈云歧的话语来看,对方并不知晓自己的谋划。

    但是对方出现在秦淮楼,还是这副常客的模样,怕是与楼内什么人熟识,前来会面。

    陈云歧如今在做什么,他一概不知,平静下来,双方既然互不知晓,只待见机行事。

    ...

    秦淮楼的月姬如今是江南最炙手可热的名姬,多少公子准备千金买一回美人入幕,但挂名当晚就传出了被人包下月余的消息。

    尤妈妈强硬得压下了闹事的客人,唯有那真正的巨富之人才懂,月姬这等级别的清倌,均是被那颇有财力权力的人暗中供养,别说包月余,便是包下几月半年的也常有,因这个来闹事的,都是半吊银子哗啦响的门户。

    当年的秦淮三绝,均是被巨富权贵常年养在楼里,只在一些宴席上被主人请去宴客。

    唯有李鸾君的恩客有些不同,包了人却不见宴客。

    再之后便是投湖自尽的骇人往事。

    齐修远自那日过后便不再出现,戚清明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困惑无比。

    但清闲下来不再会客的日子并不轻松,当年的秦淮三绝消息还需从楼中人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想来,那位尤妈妈已经在楼中做了三十余年,与当年的事情,必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陈云光却异常冷静下来,利用那些小倌们抓紧时间四处打探一个名字,此人当年惯爱在秦淮楼中同时招了妓子和小倌来亵玩,十分龌龊不堪。久而久之成了楼内熟知的常客,在客人中也多有人知晓。

    ...

    七月,国都传来一个消息。

    皇帝要南巡了!

    江南的地界火热起来,湖中的莲花大片盛开了,泛舟采莲船上,不时有清秀女子乘船与文人画舫错面,一派花霏女娇。

    南港的岸边站了一排着朝服的官员,在七月有些毒辣的阳光下,混着湖中水汽,变成额间的汗,滴入鱼白朝服中,官德钦代成国公主前来迎驾,此时也晒得俊脸有些发红。

    一艘巨大且华丽的多层大帆船缓缓驶来。

    停靠后,伸出一架红木梯,大希的皇帝穿着明黄的便服,拿着纸扇风流得走下来。

    官员们压压跪成一片。

    紧跟着皇帝身后,季贵妃穿着典型的江南碧裳裙窈窕得迈着莲步走下来,仿若湖中随风摇曳的荷花,十分媚人。

    再接着便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作陪,负责南巡的事宜。

    最后,却是极少出宫的齐皇后,四皇子扶着对方,多日奔波,齐皇后却似乎情绪极高,恹恹得病容泛着一丝病态的嫣红,凭着这抹嫣红,似乎能描绘出当年的典雅容貌。

    “怎的不见齐爱卿?”

    皇帝望了一眼前来迎接的人,齐修远原本是来江南出公务的,前不久在折子中大肆描绘了一番江南美景,美人熙熙;加之四皇子说江南地界近日出了一位惊动江南的倾世名伶,那名伶如何如何仙子下凡,说得皇帝心神荡漾起来。

    高雅如齐皇后,妩媚如季贵妃,杨淑妃,这仙子该当何如?

    于是便有了这次南巡。

    “天高地远的,谁知道你那齐爱卿去做什么了?莫不是还在哪个美人的床上?”

    闻言,官德钦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齐修远要是能爬美人的床,他回国摆三天流水席!

    四皇子一看就知道官德钦心中在吐槽齐修远,心中无奈又好笑。

    江南地界,相当于季贵妃的娘家,此间贵妃的心情十分利爽,虽心中有些忌惮江南美人,当左右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毕竟,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那一位。

    自己有的是手段让皇帝看上的女子走不出江南。

    “贵妃好手段,竟连宫外十万八千里的事儿都了如指掌。”

    齐皇后淡淡嘲讽了一句,这是在说对方有手段有暗中的势力。

    一个妃子要这些做什么?齐皇后上来就给季贵妃扣了一顶隐祸帽子。

    “皇上,臣妾没有~你看姐姐~”

    季贵妃小脸一白,比黄莺还娇媚的声音便带上了哭腔。

    裕仁帝最爱她这副可怜楚楚,需要男子作主的样子,便转头瞪了齐皇后一眼。

    季贵妃对齐皇后送去一个得意的目光。

    向来不会搭理自己这套的齐皇后,此时却罕见得朝自己露出一抹清雅的笑。

    季贵妃心中惊疑丛生。

    这个老女人是什么意思?

    皇室几人暗中较劲了个来回,却听见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成国公主穿着绛色雀纹的裤装胡服,腰间盈盈一束,罕见的戴了一副珊瑚珍珠耳坠,英气中平添了一缕妩媚。

    跟在身后的是方才季贵妃口中‘在美人床上’的齐修远,以及戚明锦。

    “儿臣来迟了,给父皇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请父皇移驾。”

    成国公主连马都没下,直接在马上作了揖便利落得说道。

    季贵妃朝三皇子使了个颜色。

    “皇姐,怎的连礼数都没了,虽是在宫外,皇姐好歹下了马罢。”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热么?”

    成国突然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三皇子一愣,反射性地答道:

    “不..”

    “你自是不热,官员们已经在此候了两个多时辰,父皇一向体恤下官,到任何一地巡查,都是低调行事,以亲身体会民情,若是像你说的一般,到哪儿都要别人行大礼,那还巡什么巡?三弟可别越俎代庖!”

    三皇子脸色煞白起来。

    裕仁帝被成国一番追捧说的心花怒放,觉得说得极是,便冷冷瞪了老三一眼,心道此子只想耍威风,不懂变通,难怪只配给老二当跟班。

    瞥见皇帝的眼神,三皇子赶忙低头躬身,眼中一片漆黑。

    “成国说得好,众位爱卿快随朕一同去别馆吧!”

    裕仁帝抚着自己的美髯愉悦得朝不远的阴凉处,那华丽非凡的车辇走去。

    江南官员低头哈腰跟上了皇帝等人,心中对成国的敬畏又上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