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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煞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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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母亲的声音,谢华朝忙起身出屋去迎,梁月也站起来行了个礼。

    “月儿快坐下,让母——我好好看看。”刺史夫人忙拉着梁月坐下,开始左右打量,进屋前满腹嘘寒问暖待说,进屋后又不知从何说起了,仿佛梁月身前自带一道铜墙铁壁。

    沉默良久,谢夫人终于长舒一口气,缓缓道来。

    “月儿,如今你已经长大,凡事自己都能拿主意了,娘亲和你爹决定了,是去是留都随你,不过,过去的事情终须让你知道个透亮,这些年你应该也听到了不少,旁人知道得再清楚,哪有亲身父母记得真切。你只管听,听后如果有了想法就告诉娘亲和你华朝妹妹。”

    谢夫人正襟端坐,沉沉道来。

    二十年前,是我们谢氏最风光的时候,那时候天府神兵大败州西军,守住了北境九州的国土,铿锵军威令四方蛮族向我大晋国俯首称臣。

    可没想到这令铁胡蛮夷都称赞的天府神兵,却引起了本国奸佞小人的嫉妒和诽谤,他们在先帝面前钩织罗列谢氏天府神兵的嚣张跋扈之举,说天府神兵将士仗着军功霸占田地,暗蓄大量荫客和部曲,并且和吴地不臣宗族勾结。

    自古帝王多疑,先帝素来不喜功高自傲之将,更忌讳原来北地的旧臣和南地大宗关系过密,当年大晋国南渡之后,南地很多大宗不买新皇的账,远远避开、分庭抗礼、起兵作乱的比比皆是,吴兴周氏就是一个刻骨的例子,周氏起兵攻打京都,几十年后京城里仍有余悸。

    你祖父为表清白自愿将你叔父和你父亲送进京城待召,只求陛下圣心可鉴、顾全大局,此时大晋国如有内讧,州西国和那些刚归附的藩国定异心雀起。先帝这才息事宁人,不过对我谢氏的态度已然有别。

    你祖父愤愤不已,天府神兵治军之严苛,将士们绝不会做出不忠不仁之事。后来调查一番,才知道原来是小人暗中设计,威逼利诱,买通了几个军的副将的口实,还设计了一出杨明将军酒后私闯后宫被禁军误杀的惨剧。

    你祖父查出暗害杨明将军的恶兵,请求陛下为其平冤,就在这时,我儿你出生了,你的出生却成为先帝怒贬谢氏的直接理由,因为你出生那天,风清日丽的朱雀街突然风雨大作,紫光萦绕谢府,后直冲向宫城,巧的是日前太史令夜观星象言荧惑犯紫薇,煞星降世。那些明里暗里嫉恨谢氏的小人群起而攻之,直言谢氏谋逆之心昭彰,先帝再无法端坐,连下三道密旨:贬谢氏全族,抓起那些被陷害的天府神兵将士,将你……处死。

    娘亲不信你是煞星,我们都不信……可是,就算你不是煞星,对官家同样存在威胁,月儿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不知可曾听说过那两句童谣:

    ‘五龙寺,在长安。五百年,得归元。

    玄武变,紫薇持。纯阳时,天得子。

    你正是寅时三刻出生,八字四柱四阳之人,在他们眼里,不是煞星,便是……

    爹娘不管那些,你那么可爱、那么乖巧,你刚出生不久便对着娘亲微笑,那如清风朗月一般的微笑,那至善至美的微笑,你怎么可能是煞星呢?

    后来你祖父和叔父一病不起,谢氏举家迁出京陵城,万幸五龙寺的高僧去见了先帝,言道,煞星本是经佛祖点化的妖邪,降世是为了在人间渡劫,佛法无边,佛门是他的归宿。五龙寺高僧传的是老祖的话,先帝这才没有赶尽杀绝。我们才将你送往五龙寺,只要你能活着就好,娘亲和你爹愿意将你交给高僧。

    没想到,天不佑我谢氏,不久你祖父和叔父就故去了,在第二年,五龙寺老祖也突然圆寂,五龙寺遭到江湖门派和朝野党团各路的攻击,一时间寺里僧众死伤无数,我们忙派人去寻找你的下落,等来的消息是,寺里的童子失踪的失踪、被杀害的杀害,还有几个婴孩葬身火海。

    爹娘那一瞬只觉生死无望……

    我们以为我们的孩子不在了,可是我们不甘心,上天如果是公正的,就不会再夺去你的生命。五年后,府中的探子突然打听到一点消息,五龙寺被攻那日,北般寺法谙大师救出了几个寺中弟子,其中一个就是个婴孩。我和你爹连忙赶往北溟寺去寻找,我们到了那,你却被一个道人带走了。爹娘不死心,又连续拜访了数次,终于见到了你,是你,朗儿,娘亲看一眼就认出了,你就是我们的朗儿。

    ……

    我们想接你回家,可是又怕当年的事再引起别人的构陷,我们一直等着,一直等着,直到很多人都以为当年那个小煞星死在了五龙寺,直到先帝薨逝,直到谢氏的门庭成了无人问津的草丛……

    可是,我们等的时间太久了,直到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孤孤单单地长大成人……”

    谢夫人双眼早已经红肿,梁月心里也着实难受并略震惊,素来师叔们只道当年谢氏遭奸人陷害,将军夫妇为了保护他方把他送进了寺里,没想到送进禅院的前前后后还发生了这些事情。

    没人告诉他煞星降世的事,不过他此刻听到,只觉是天方夜谭。只是再次听起五龙寺当年的灾祸,不禁又是满心伤感,虽然那时他才两岁,可他隐约能听到那些嘶喊,那刺眼的刀芒,那惨烈的火红,那熟悉之人的哭声……

    梁月闭上眼睛,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的去留由自己选择,他们听从他的决定。谢夫人和华朝离开了,留他一人静静,他需要好好想想,她们希望他好好想想。

    不过梁月只觉离了北般寺,局住于这朱门深户,就如喝惯了泉水的他忽然误饮了一杯酒,甚是难以下咽。

    他摇摇头,又合起手掌。

    “月哥哥如果此时不愿想这些,那就来日慢慢想。”

    谢华朝再次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只背负几条褐色条纹的狸猫。

    “你看,这是当年与你一起玩耍的狸猫,你走后它又来了很多次,它在等你,可是你却没再回来。朝儿瞧它可怜,便日日送给它些吃食,后来这狸猫便留在了这儿。”

    谢华朝嫣然笑着,把狸猫轻轻地递过去。

    果然是那只狸猫,梁月记得它。一时之间,感慨涌上心头。

    狸猫长大了,却也老了,再没有当年的迅捷四肢;瞳孔也涣散了,再没有那如鹞鹰一般的眼神;声音也嘶哑了,虽然温和许多,却缺少了那年的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