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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婚礼,冰渣刺进肉里的寒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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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吧,就是搭身上这个礼服,隆重了反而不搭。”何晓悦语气比刚来时要柔和些,“你们这边结婚礼金一般是多少?”

    “高的二三十万都有,低点的也有十几万。”

    “看来南北方差不多呀。”何晓悦嘴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满是冷笑。

    快化好时,皓飞妈一个人来了,何晓悦只淡淡看她一眼继续化妆。

    “皓飞先去酒店了,一会我跟你一块过去。”皓飞妈说。

    不一会女孩说:“化好了,就是太素了,头上一点发饰都没有。要不这套发饰先借你用上,等婚宴结束了再送过来还我。”女孩拿出套银色蝴蝶结,镶着粉色小钻的发饰。

    何晓悦正想拒绝,皓飞妈立马热情的说:“用上吧,我就住前面点,一会结束了给你送过来啊。”

    何晓悦也懒得说什么,由她了,用眼神示意女孩戴上,发饰看着也还挺小巧精致。

    “走吧。”皓飞妈付完化妆钱后说。

    “酒店在哪?”何晓悦穿上外套问。

    “在市里,要打车去。”

    “打车?结婚家里没备一辆婚车吗?”再次跌破她对婚礼认识的底线。

    “没有,家里哪有车呀。”

    她无语了,结婚呀,就算家里没车,去借去租都该有一辆,新娘打车去酒店是有多寒酸。然而跌破她对婚礼的认识此刻才刚刚开始,一天下来才真正体味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路口有多辆的士停着,正在招揽生意。皓飞妈走过去跟其中一位司机说:“两位。”

    “两位是什么意思?”何晓悦问。

    “的士去市里一趟要四十,四个人拼车,一人只要十元。”皓飞妈说。

    何晓悦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跟这东北的雪一样冰,一个新娘顶着浓妆,在路口瑟瑟发抖等着拼车去酒店。为不影响发型妆容,露着头、露着脸、露着脖子,除了外套里面就穿件礼服,零下十几度呀,她嘲笑刚才的自己,没有备车算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度秒如年。每丝寒风吹过,都如一根冰渣刺进肉里硬的生疼。路过的行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着这个浓妆女子。

    总算来了一个人说去市里,皓飞妈说:“师傅走吧,还剩一位的钱我出了。”

    何晓悦冷笑,难得大方十元呀,猝不及防又听到一句:“一会顺道接上你小姨,她跟我们一起去酒店。”原来如此,在寒风里等了这么久不过为省十元。

    “你穿这些冷吗?”皓飞妈问她。

    “冷。”她不带感情清晰答到。

    “哎呀,你穿这些都觉得冷,皓飞今天就穿了套西装,肯定得更冷呀。”一脸的担忧浮在皓飞妈脸上,何晓悦心里一阵反感。

    到了酒店三人下车走进大堂,酒席设在二楼。陆皓飞,皓飞爸,二姨已经在宴席厅门口接待客人,人们三五成群而来,一波波过去道喜,看着也是一番热闹。陆皓飞看见她们来,一脸笑意的走向她们,双手牵住何晓悦:“宝贝,到啦。”

    她提嘴笑了下算回应,皮笑肉不笑。

    “客人们来了大部分,带你去认识一下亲戚吧。”陆皓飞温柔的说,并拉着她的手走向人群。

    何晓悦从小积累的懂事,深深扎进她的灵魂里,忍几乎是不需要修炼的本能。尽管此刻心里万般不痛快跟心塞,仍觉得没必要在此时发作,仍觉得先好好把婚礼办了,这些伤心事后再跟陆皓飞算吧。这样想着她脸上重新荡起温婉的笑,跟客人打招呼、拍照、甚至还能聊家常,像一个新娘那样,像一个未曾伤过心的人。她强忍着恶心,带着微笑跟陆皓飞去敬酒,去给每个陌生的男人点烟。

    来到亲人桌,皓飞爸、皓飞妈、姥姥,笑盈盈当众人面给了她一个大红包,捧在手上沉甸甸的感觉是各一万吧。红包上分别写着公公、婆婆、姥姥,陆皓飞说帮她拿着,之后便再没见过。她也懒得说,彼此心照不宣,本就是个形式。

    残羹剩菜,客人散去后,何晓悦也卸下那一脸强装的笑,摊坐在角落里,早上随便吧啦的几口饭,这一番折腾下来已饿的虚软疲惫。陆皓飞的亲戚们挑着好的剩菜倒进袋子里,说带回去给家里的狗吃。

    陆皓飞走过来说:“可以回去了。”看她一脸疲惫便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还没等她回答,小姨的声音便响起:“就是要吃,也不能在这吃呀,多贵。”

    何晓悦很累很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看了眼陆皓飞随他便吧。

    陆皓飞果然没让她失望,站起来说:“那我们去外面找家店铺吃吧。”

    于是寒冷的街头,一个饿着肚子的新娘,穿着高跟鞋走街串巷找店铺吃东西,累到不想说话面无表情。此刻只剩陆皓飞父母,已无需装笑,冰冷的风吹过何晓悦,想起当了一天新娘的她,豆大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街上人来人往,她不想引起太多注视,此时已无需注意妆容,她拉了拉领子挡住脸上的眼泪,也顺势用手擦掉些。但怎么也擦不干,眼泪像溢满缸的水,就那么一直流着。

    陆皓飞父母选了家路边的快餐店,已经是快到吃晚饭时间了,点餐处排着长队。陆皓飞递给她一个快餐盘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再素的新娘装,在这简陋的快餐店里,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人群里,依然那么突兀。打菜大姐时不时盯着她看,何晓悦强忍着泪水,用最快的速度打完饭菜,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豆大的眼泪依然噗噗的往外流。人生最重要最娇贵的一天,就这么饿得在一家简陋小店里吃快餐,她低头大口大口的吃着,拿桌上纸巾拼命擦着流出的眼泪,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包括陆皓飞父母,这是软弱、无能、耻辱的眼泪。只是快餐店的桌子如此小,四个人围坐得如此近,就是不想被看见也是看见了。他们只是不说话,没人关心她的眼泪,就这样默默吃完这顿饭。

    婚礼在跌破底线这方面就没有让何晓悦失望的,回去路上陆皓飞妈妈说:“这会不赶时间就不打车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吧。”

    她死灰般的心已经无所谓了,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了一路。下了公交车,她直接往回家相反的方向走着,陆皓飞追上来问:“你要去哪里?”

    何晓悦伤心到了极点,怎么也不想回去,就那么一直走着,一声不吭。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陪晓悦走走就回来。”陆皓飞回头跟父母说完便跟在何晓悦身后。

    天寒地冻,绝望不过如此。脚下的路没有尽头,即使踩着高跟鞋也可以倔强的一直走。可她能去哪里呢?一个人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往哪个方向走都是陌生,往哪个方向走都没有家。她曾经在一个精美的橱窗里,见过一个美丽的水晶球,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牵着爱人的手脉脉含笑,一脸幸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婚礼,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爱人。但今天,那个水晶球里的向往已彻底摔碎,成一地冰渣深深刺进肉里鲜血直流。曾经,为了那份向往,她一直守着处子之身,想给爱情一份完整,守一份清澈温暖的爱。今天的一切让她却觉得怎么那么可笑,哪有什么完整,什么清澈温暖的爱,现实不过柴米油盐,不过多花十元钱少花十元钱的思量。为了省十元钱,可以让一个新娘在寒风里跟人拼车,便足以给她的向往狠狠扇一巴掌。

    天越来越黑,北方冬天的夜晚,行人愈发减少,陆皓飞跟在身后,看着何晓悦泪流满面,始终没说一句话,只默默的跟着。看时间挺晚了,便说句:“回家吧。”

    何晓悦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奈何这满眼的陌生却无处可去。回娘家便是让最亲的人收了这一路伤心,她不忍父母担忧难受。去婆家便是对自己的狠,忍受一身冰渣带来的痛。但此刻只有这两条路可选,她很清楚自己一定是选择后者。别说回娘家,在婆家受的这些委屈,她一个字都不会让娘家人知道。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个婚一定要离,多持续一天,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走了一路她累了,今后往哪走,怎么过日子,终究是要面对的。何晓悦理智的想了想,决定等度完蜜月后,就跟陆浩飞说离婚。因为还需要拍些看似幸福的蜜月照,给父母看免得他们担心,给正等着她喜糖的同事朋友们看免得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待结婚这事过了,再默默离婚,找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工作生活。

    这样想着,任由陆皓飞拖着回了婆家。在这个“家”里,她再没笑过,默默的吃饭,默默的睡觉,别人问什么便答什么,有亲戚来就强颜装笑一阵,私下跟陆皓飞便一句话也不说。她打小从未与人红过脸吵过架,沉默便是对不满的所有表现。